大理寺(1 / 2)
太阳斜斜下落时, 屋外的风雪已经停了。
屋子里只点了几只蜡烛, 朦朦胧胧的映着从落地的绣花屏风后丝丝缕缕飘来的袅袅青烟。
陆绥一睁眼,缓了一会等适应了眼前的光线, 才试着咳嗽了一声。他现在身上没有力气,嘴唇干裂, 喉咙就像是吞了焦炭一样,火辣辣地难受。
“行了, 别叫了,醒了就快起来把药喝了。”
帘子外传来了一声不咸不淡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帷幔被拉起, 花小楼端着药碗出现在他的面前。
陆绥眼珠子转了一下,似乎是疑惑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只可惜他说不出口。花小楼掀起衣摆,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瞪了他一眼。
“睡了两天了,再睡下去猪都比不上你。”花小楼一边搅动着手里的药碗, 一边朝一侧的人使了个眼色,陆绥这才注意到床尾还立着一个人, 是陆邈。
陆邈把他从床上轻轻扶了起来,花小楼才开始一勺一勺喂他喝药, 一边喂还不忘一边骂他:“屋子里的人我都让退下去了, 就我和四哥两个人, 所以你也就别瞒下去了, 说吧。”
陆绥喝了一口药, 才觉得自己的嗓子稍微湿润了些,他却没有开口,只是低头闷声喝药。
花小楼见他不说话,嗤笑一声道:“陆绥你够种啊,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窝囊。”
他顿了顿,突然冷了声调:“你究竟是什么时候沾上阿芙蓉的,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们,你知不知道你这次的毒瘾有多重,怎么不活活疼死你。”
陆绥神色一顿,再抬头时缓缓闭上了眼,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我爹他……不知道吧。”
花小楼转头像大白青天见了鬼一样看了他一眼,无奈道:“没你吩咐谁敢让老王爷知道。”他顿了顿,越想越气,把碗直接塞到陆绥手里,冲着他冷冷地说:“自己都这样还想瞒着我们,陆绥你活该。”
陆绥生平第一次没有同他顶嘴,默默忍了:“多谢。”
花小楼一听他道歉,心瞬间就软了,看他自己端着碗垂着头的模样,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算了,怕了你了。”他重新坐回板凳上,夺回药碗继续一勺一勺地喂给陆绥,等碗底渐露才开口道:“你既然一直知道自己沾了阿芙蓉,为什么不早些说,兴许当时留下几株,也不用受这般苦。”
陆绥扣住他的手腕,缓了缓才开口道:“阿芙蓉不能再留,必须全部毁了去。”
这般害人的毒物,已经害了一个广泽,若是让它继续流出去,到时候还会有更多的人受它迫害。
那时的一把火,干干净净才是最好。
可其实它们所有的人都明白,他们可以烧了广泽的那片阿芙蓉,却阻止不了已经流出的毒物继续害人。陆巡的野心和阴谋远比他们所有人想象的更可怕。
陆绥喝了药才觉得自己稍微有了些力气,仔细斟酌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问花小楼宫里的近况。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陆绥靠在床头,单只手捂住了隐隐发疼的额头,看花小楼很无奈地摇了摇头:“人在大理寺的牢房,重兵把守,打探不到消息。”
陆绥似乎早有所料,只是听到这句话,还是攥紧了掌心,沉声问道:“那皇帝那边呢?”
“皇宫如今一团乱,皇帝自己都心烦意乱,暂且是不会对嫂子做什么的,不过大理寺的情况你应当比我清楚……”
他自然是清楚的,上一辈子他关押洛阳地牢,银针刺入十根指骨,那种疼痛他至今都还记得。
陆绥闻言一怔,暗自咬了咬牙,额角的青筋隐隐可见。
“你昏迷的这两日宫里也不太平,鲁国公因为南阮的死不肯罢休,日日在金龙殿以死相逼,一定要嫂子偿命。”
“……而且,太后的状况越来越差,文妃也在这个时候病了,症状和太后的相差不大,皇帝如今时刻待在栖鸾殿,不仅皇宫里,民间对于嫂子的煞星身份也有诸多忌讳。”
陆绥好像是已经猜到了花小楼接下来要说什么,提前打断了他,盯着他的眼睛问道:“所以,如今连民间也对珩萧喊打喊杀?”
花小楼点了点头,听陆绥不屑地嗤笑一声,仰头笑了:“一桩桩一件件都被人精心策划好,铤而走险牵上皇帝,也不过是知道皇帝早就对汝阳王府疑心深重,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当年母妃如此,如今就连珩萧也要这样,狗皇帝欺人太甚!”
陆绥此刻的身体也不过刚刚恢复一些,虽然压住了毒瘾,不过也只是暂时的,要想彻底摘除,只能靠陆绥生生忍过几次,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可是如今温庭弈还在牢中等着自己,他毒瘾发作根本就虚弱不堪,连床都勉强下不了。
陆绥眼中突然涌上一片寒芒,沉声问道:“小楼,我知道你一定留了阿芙蓉,对不对?”
“陆绥你是疯了吧?”花小楼简直匪夷所思,“你休想打阿芙蓉的主意,如今的办法只有忍过去,阿芙蓉你绝对不能再碰了。”
陆绥也不说话,就这样盯着他看。
它可以忍,可以慢慢等,但是珩萧不能等着他。这一点花小楼自然明白。可是花小楼同样也清楚,阿芙蓉的药性霸道,一旦上瘾本来就很难根除,如果再不加节制地以毒攻毒,将来在想戒掉只会更难。
虽然不知道陆绥究竟如何沾上阿芙蓉,但是就此次陆绥毒瘾发作的模样,恐怕他当时服用的量不在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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