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 / 2)
倒是又不少千金小姐于桃林之间戏赏。然而远处那个粗衣男子,却顷刻间夺走了青衣男子的全部视线。
彼时钱兄还在与一相熟的世家小姐攀谈,顾不及原本便走在前方的青衣男子。那男子急行于桃林之间,所经之处碾碎了不少春红。好不容易靠近了渡人,却发现那人早已睡个天昏地暗,手里还不忘攥紧自己的小包裹。
青衣男子也是无可奈何了。
倒不知是发觉有人靠近,还是闻到了米糕的香甜气息,渡人也是朦胧间睁开了眼睛,下一刻便十分迅速地夺了男子手中的米糕,看了许久终是挑出了一块看起来最小的,转手递给了青衣男子,之后便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倒未觉得有半分不对。
倒是熟悉的场景。
青衣男子不爱吃甜食,吃完一块糕的时间倒是与这人吃完好几块的时间相近。那渡人似是吃饱喝足了,靠着树又缓缓低了头,攥着手里的小包裹,陷入了黑甜梦境。
远处也响起钱兄的呼喊,料想这人还惦记着自己的寿元,定是不会跑远。可却按捺不住双手,将渡人靠偏的头挪上了二三分。想来渡人也觉得舒适,更是轻轻哼了几声,睡得更加香甜。
青衣男子转了身,却是没应着钱兄的呼喊,自顾自地向前走去。钱兄也看着青衣男子缓缓靠近,索性站在一处等着。待二人会面之时,钱兄不禁打趣道:“方才看王兄走得这般急促,当真是以为这桃林深处有着绝色佳人,待着与王兄一述情思呢。谁料王兄只是赏了赏景,半分目光都未曾分给这桃林中的小姐们。刚刚宋府的二小姐与我攀谈,倒是提了王兄好几句,将你内内外外夸了个透。本想通过我结识一番,啧啧啧,可惜天公不作美哟。”
青衣男子未曾理会他,加快了脚步入了相国寺。钱兄顿觉无趣,倒也噤了声,低头之间却看见王兄手中的米糕不见了踪影。这王兄素来不喜食甜,倒也不曾浪费。想必是寻了山野之间的兔子鸟雀之类的分而食之。刚刚走如此之远,恐怕也是怕自己看见,回来之时还要被自己嬉笑再三,不免有些气恼,却依旧与自己同行,也未曾反驳一二,当真是好教养。思来想去,钱兄心中又是愧疚上几分,心中便更加笃定要拉这不近人间烟火的人算一算这万丈红尘中的良配——今日哪怕是拖也要将他拖过去。
刚进了寺中,钱兄就拉着青衣男子前去算上一卦。左右拉扯不过这人,青衣男子也怕在寺中喧哗打扰佛祖清净,不得已跟着钱兄去了后厢房。反正左右自己未带银两,也无法付得卦资与香火钱,倒不如随他看个热闹。
倒是钱兄喜上眉梢地听过了承涵大师的卦辞:不过三年便可得偿所愿,有个一官半职。青衣男子听闻,倒是信上了几分,不过转念一想,想必这些大师都喜欢用些好话来骗这些呆子,可信度又是大大降了几分。可不由他多想,那乐呵呵的呆子就一把把自己扯了过去,递好了香火钱。这一套操作行云流水,没给自己半分反抗的余地。想来这呆子也花了不少钱,倒不如算上一卦,倒也是图个开心。
“施主想要算什么?”那老和尚开了口,沉沉的声音当真有些玄妙的味道。
“算仕途/姻缘。”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可钱兄的声音明显要大上几分。青衣男子刚想反驳,便听见钱兄迫不及待地回了那劳什子大师:“既是我付的香火钱,自然是我说的算。麻烦大师帮我这朋友算上一卦姻缘,受伯父伯母所托,着实更加重要些。”
青衣男子听了这番话语,倒是无法辩驳一二。连自己父母都搬了出来,这呆子倒不是个真傻的。只见那大师缓缓起了口,问了自己些许问题,生辰八字籍贯之类,自己也一一应答。片刻之后递给自己签筒,摇上一卦,递给了那承涵大师。
大师了然地笑了笑,缓缓开口道:“施主的仕途与姻缘皆定于及冠之年,若此劫得过,便……”后面那些冠冕堂皇的话,青衣男子着实没有细听。他终于是回想起自己的记忆,庙会时不知哪里的半仙说自己二十岁之前难有功名,一气之下闭关苦读,推了原本答应的春日之游。思及此,自己现如今应当在学舍苦读圣贤之书,可偏偏这幻境让自己来了相国寺,再次证明了那半仙的话。
不过自己今年恰好及冠,之前也着实连着几年未曾考取功名。由此看来,当年那所谓的半仙到底是个半仙了。浑浑噩噩之间,早已出了这禅师的厢房。钱兄看自己面色不豫,又接连宽慰了几句,自己却只能付之一笑,倒看得钱兄更加心惊。
两人又在寺中逛了半日,钱兄便告辞回了城内,青衣男子声称还想散一散心,不得已谢绝了钱兄的相邀。听至此,钱兄又留下了不少银两,说是王兄还要租上马匹回长安。又说这也是难得才出来了一次,若是不高兴再买些东西回去。青衣男子推辞不过,只得应下。钱兄又是想法设法地宽慰了好几句,才一步三回头地下了山,心理暗骂自己报恩不成反惹人家生气,又想着有没有别的法子来赔罪,思来想去便一步步下了石阶,离了这相国寺。
青衣男子也入了桃林,果真又寻得那睡得迷迷糊糊的渡人。顺手间又是扶正了渡人早已不知歪到哪里去的头,渡人面色不虞地反手一抓,顷刻间,桃花尽谢,小舟之上。
渡人倒是睁开了眼,对场景转换没了些许惊讶,又是占了大半个小舟躺了下去,青衣男子也是逛了许久,顿觉困乏,也是缓缓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渡人缓缓起了身,捻起青衣男子衣角的一瓣桃花,放到小包袱之下。抬眼间,这无边无际的海上,仿佛有了一抹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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