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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在医院接受过敏治疗的几天是李贤因应激障碍最明显的时候,晚上睡不着、注意力不集中,还相当焦虑,而且找不到焦虑的根源是什么,就是莫名焦虑,连带着抗拒治疗期间心跳过速,就是放松不下来。
现在回想起来,那都是一种格外恐怖的体验,因为他完全无法掌控和调节自己的生理与心理状态。
本来以为不去参加丧礼,也不去直面其他人的死亡,他发病的概率就会下降,怎么说他也回避了让自己感到害怕的事情。
可就是因为能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逃避,也清楚自己在找借口,于是在焦躁的情绪下,李贤因又难免有些自我唾弃,甚至还想到了遥远的未来,自己是否会逐渐在一次次的逃避中彻底丧失冒险的勇气?
那样的自己,不说已经变成他定义中的弱者,也没办法带领一家企业高速发展,企业家可无法与冒险这两个字绝缘,这世界上大多数生意都有着可大可小的风险,一旦开始畏首畏尾,好的赚钱机会就轮不到你了。
李贤因也知道自己现在思维发散得过于严重,以至于放大了某个决定所带来的未来效应,一个丧礼而已,不至于那么严重,可悲观的想法就是无法抑制的不断冒出来,仿佛他不去参加这次丧礼就是不对似的。
这种自己给自己压力的行为在上辈子的李贤因看来纯属有病,然而谁让他现在真有病呢。
所以才说有心理疾病的人是需要心理医生、特别是好的心理医生从旁辅导的,不然光是钻牛角尖就能把自己搞死。
目前非常爱惜生命的李贤因靠在床上捂着左胸口缓了好一会儿,在天亮之前,终于给周德易打了电话。
识时务者为俊杰,之前没什么大问题的时候,他还可以倔强的说自己没病,可真到了关键时刻,无畏的倔强只能让他成倍接收本可以避免的痛苦与伤害。
电话对面的声音还有些迷糊,他的心理医生显然还没起床,今天偏偏又是很多人不上班的周天,晚些起床可以理解,但李贤因可不会因此就挂掉电话选择过会儿再聊。
他根本没法儿等,仿佛有个其他人的声音、哪怕是呼吸声在旁边都能让他更安心一点。
懵了好一会儿的周德易好不容易掌握了状况,还得顾及到旁边睡得正香的妻子,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走去书房给李贤因做清晨心理辅导,尽管现在还没到可以称得上是清晨的时间。
然而主动打电话的李贤因这会儿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打电话的目的就是一时焦虑之下情绪失控,需要找个人在一边放着,看情况再发泄点儿负面情绪,没准心情就转好了。
周德易是最合适的人选,毕竟对方有良好的职业道德,不会把他所说的话讲出去,偶尔向心理医生示弱也不丢人,同时心里还期待着对方能给他一些言语开导和帮助。
可临到头了,他又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目前的状态,真要用正常人的思维来概括,他可不就是矫情外加妄想症嘛
于是最后,李贤因只好干巴巴的把事情陈述了一遍,就两句话能概括的事儿,愣是倒腾了他一晚上。
好在周德易见多识广,接触的病人也各式各样,并不觉得李贤因的行为有哪里不对,甚至还一本正经的给他分析起来。
光是在电话里我无法确定你的状态,但这是你的生活,只要按你自己喜欢且愿意的方向走就足够了,如果逃避行为会让你不舒服,甚至达到发病的程度,那去参加丧礼也不是多坏的决定。
心理疾病分为很多种,像自闭症那样既属于心理层面、又大多会影响身体某方面生理发育的疾病,反映在现实生活中根本没有特别明显的发病概念,因为患有自闭症的人群是时时刻刻都表现得与正常人不同,而不是有时候正常,到了发病的时候才不正常。
除开这种类型,大多数有发病特征的心理疾病都没什么规律可言,可能前一秒好好坐在哪儿,后一秒被某个小细节刺激到了,分分钟情绪崩溃到嚎啕大哭也不是没可能。
别和病人讲逻辑,那根本不可能讲得通,基本就是以顺从和劝慰为主,不然可能加重对方的病情。
以创伤性应激障碍来说,如果病情比较严重,发病频率是很高的,焦虑到晚上睡不着觉的大有人在,李贤因显然不到那种程度,这次之所以没能稳住情绪,应该是有什么东西、或者说他想象中的某些画面刺激到他了。
自己吓自己在心理病人之中也不算多罕见的事儿,只是周德易因此而有些疑惑,在直面死亡这件事儿上,李贤因似乎格外的在意,好像在担心会有死神突然冲出来收走他的生命,尽管以前他也隐约察觉到这一点,如今却是一次比一次明显,让他不得不出言试探。
贤因呐,死亡距离你很远,不必因为看见别人的离世而恐惧,人生没那么多意外不是吗?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经历过车祸还好好生活着,以后也会越来越好的。
早在前两次谈话的时候,两个人就约好了在治疗结束前互相说非敬语,这样感觉起来才更像真正的朋友,他说这句话的语气也很平常,没有太多的劝诫,当然更加不会有不耐烦,像是突然间的有感而发。
然而一向能够精准预判病人心理活动的周德易这次却遭遇了滑铁卢,这句话之后,电话对面的李贤因竟然一时沉默起来,仿佛突然不再愿意和周德易吐露心声,以至于两个人之间很快弥漫着一股并不轻松的气息。
他说错话了。
周德易马上意识到这一点,原本还相当轻松的思绪瞬间紧绷起来,想着该怎么转移话题补救一下。
不过你要是真想去,到时候别往棺材和人像前面凑,到场送行就已经很好的表达你的心意了,在出殡中途离场的话节奏倒是刚刚好。
韩国的丧礼有在殡仪馆办的,也有在家里或者特殊酒店办的,基本上都会给宾客准备吃食,招待一餐饭之后才出殡。
可以说除了最开始进门和最后出殡的时候,也很少人会一直盯着人家的遗照和棺材看,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去?
这句话李贤因倒是听进去了,然而直接掐头去尾,只听了自己想听的部分,弄得周德易一口气哽住差点没下来。
如果你觉得去了会更好,那就去吧,你高兴就好了。
他本来还想多叮嘱几句,李贤因都表现得这么恐惧和死亡有关的事物了,他心里还是不太建议病人去那种负面情绪扎堆的场合,可经过刚才的试探失败,他说话必须得小心,最后只能用这种万金油的赞同话语结束这个话题。
但你中途要觉得不舒服,记得给我打电话,我这几天随时随地都有空,包括晚上。
周德易很早就知道李贤因的出国旅行计划,毕竟治疗不能间断,就算出国了也还得定期视频通话,怎么说金女士已经付给他一大笔治疗费用了,起码在未来的大半年内,他都必须得负担起李贤因的心理健康。
作为病人,得到满意答案的李贤因随意答应了几声就挂了电话,尽管让他自己去回想,就会发现整个谈话毫无逻辑可言,周德易在附和他,而他自己则在自说自话。
究其根本,其实在打电话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决定,只是在惶恐中无法确定自己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他需要一个人认可他的决定,而不是无畏的反驳。
就算今天他被周德易劝住了,之后的丧礼没去,也不代表折腾他大半个晚上的矫情劲就会轻易消散,所以他只是希望对方顺从他、希望能获得外界支持,让他觉得去参加丧礼不是什么大事,变相肯定他的选择,这才是他所需要心理医生做的。
假设周德易说出了不符合他最初预想的答案,反而会加重他的焦虑,到时候不管去还是不去都会导致他心里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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