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升斗帐二(2 / 2)
听着这些内幕,王晋心中一阵苦笑。买官,王晋是万分不愿的,这标志着他从清流转为浊流,而且永远不会再踏进清流的圈子里,他已经预料到了同学朋友们下一步反应。但是,他别无选择,家族培养他已经花费了巨大的资源,他必须有所回报,这个太守,他知道的就有五个人在争,还是在家族内。
王述讲完了来龙去脉,一阵轻松。“伯始呀,这个太守,族中有五个人在争,人脑子都快打出狗脑子了!只所以选你就是因为你十五年都在京军,这是个硬坎儿,那五个人争不过。说实话,你的履历骗骗张让还行,骗不过五原郡那些老兵痞!听爷爷的话,到了九原城,把尾巴夹好了,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做事,千万别玩什么幺蛾子!”说到这里,王述挤挤眼。“那帮老兵痞的功劳也得算你一份不是?”
“可是,有几句心里话,老夫还是要和你说清楚的,就咱们爷四个,没外人。”王述以手抚须,略略沉思:“伯始,你知道我是不赞成死读书读死书的,但是必要的积累是必须的。论语里,夫子关于忠,一共有多少条?”王晋肃然,坐直以示恭敬,这是儒者对夫子的礼节。“一共十六条”顷刻间王晋就给出了答案。
“不错!”王述抚掌大笑。“关于忠君的是哪一条?”“定公问:‘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对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此条该如何解?”“君王差使臣下要依礼相待,臣下事奉君王以真心无欺为准。”“然也,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得乎天子为诸侯,得乎诸侯为大夫。诸侯危社稷,则变置。牺牲既成,粢盛既洁,祭祀以时,然而旱干水溢,则变置社稷。该如何解?”
王晋的后背开始冒汗了,他从没想到这么尖锐的问题。一直以来,读书、游侠、入仕,入为九卿出为太守,这就是他的全部理想。如果再博个万户侯,那就可以名垂千古了!一层层细密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渗出,这该如何回答呢?毕竟经历了十五年宦海,王晋还是颇有些急智的。他缓缓坐直,免冠伏地行大礼。“家族待我恩重如山,伯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奈何伯始驽钝,请家主明白开示,伯始定铭记于心,身体力行!”
王隗和王凌互相对视了一眼,这个表态也算是中规中矩了。两边都是陷阱,我不选择,听你的好了。王述点点头。“起来吧,你现在是太原王氏的第二个太守,大汉只有一百零五郡国。这句话也该是说的时候了。”王述双目直视王晋,威压弥漫开来:“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得民心者为君,次则为诸侯。臣,君待之以礼,则为臣!君待之以贼寇,则非臣!臣可以死社稷,不可以死君王!为何?因为宗族!皇帝可以换,国可以亡,但是宗族必须继续延续!为了宗族的延续,是可以牺牲一切的!”
这段话的信息量太大,所含的意味非常,足足半柱香功夫,王晋才完全领悟。这个时刻已经容不得他细想,表态的时候到了,他伏身一个头重重地磕下去。“这段话,伯始将铭记终身,身体力行。家主适才所算升斗之帐,是让伯始体会百姓的艰难,为政时才会得百姓之心,一旦有事,方能保全宗族!万一祖上有德,诸侯也未可知呀!”
“孺子可教也!”王述开怀大笑。“目前的局面,你大致是清楚的。上层的人把住权利不放,下层的人满腹怨言,中间的人两头受气。偏偏檀石槐崛起大漠,内忧加上外患,大汉将何以自处?太原王氏又将何以自处?”
沉默了片刻,王述压低了声音。“一旦有事,百姓、地盘和军队才是我们最终的依仗。踏踏实实做好你的五原太守,别的什么都不要想!族中会抽调二十子弟随你赴任,先坐稳位子,再抓好军权、政务。等到有些起色了,再多派些子弟过去。对了,大长老的儿子伯齐随你赴任,做中曲的军侯。万事以你为主,要管好这些人。“
说到这里,王述抬头望望四周,闭口不言。王凌久侍祖父,自然知道这是有紧要话要说,连忙找个借口出去了。看着王凌消失在门外,王述缓缓开口了。“伯始,族中有五个人在争这个太守,尚书台总是挑三拣四再三磨勘,哪知一到你就痛痛快快用印了,你道是为何?”王晋心中一动似乎有所领悟,口中却道:“伯始委实不知,请家主赐教!”“还不是为了你手中那件案子?那件案子牵涉甚广,你又办得认真,有人怕你揭了盖子,这才给你腾个好地儿出来!你若识相便你好我好大家好,你若不识相恐怕有杀身之祸!”
王晋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鸿运当头,原来竟然是因祸得福!”伯始,你真正是因祸得福呀!不知你想过没有,那件案子办到最后如何收场?幕后之人必定权势滔天,办还是不办?办到什么程度?到此为止也是好事。我等能保全宗族首级就好,大汉的天下姓刘不姓王!”王述又饮了一大口酒,用手抹抹胡须。“官场向来肮脏,这是事实,但官场也有规则,只要按照规则办,又不涉及到你死我活的立场问题,还是安全的。就这件事来说,人家给你腾了个好地儿,你就坡下驴走马上任,这个案子是束之高阁还是一查到底又关你何事?到了九原城,切不可再碰这个案子就当它不存在好了!切记切记!今日是腊月十八,你且放开胸怀,好好休息一下,过了十五再上任不迟。”
谈话就此戛然而止,王晋由王凌陪着下去休息,晚上还有一个盛大的家宴,并州的头面人物都将出席。
王隗满脸肃然,笑嘻嘻的商贾面孔消失不见。“父亲,伯始倒还稳重,只要萧规曹随,不至于出什么乱子。我担心的是伯齐,他那性子再加上二大爷的溺爱??????”王述也是一脸郑重。“确实,王翰志大才疏,又是纨绔,这次没争上太守只得了一个军侯,心中肯定不平,没准会惹点什么祸出来。罢了,我寻个机会和老王辽说说吧。”
这时天色已晚,庄园内点起了数个红灯笼,映衬得天地一片喜气。王述和王隗都在想着心事,这三百五十万钱花的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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