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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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纵是朱嫣不在乎五殿下双腿残疾,万氏也有法子叫她断了念想。

“嫣儿,你是不是想着,你不在乎五殿下是否双腿有疾,也不在乎他与那个位子有没有缘分?”万氏也不恼,只慢慢地拿帕子按着嘴角,“你心底是欢喜了,但你有没想过,咱们朱氏一族会如何?”

朱嫣闻言,微微地愣住了。

万氏含着皱纹的嘴角徐徐浮出一片淡笑,道:“咱们朱家世代簪缨,可你父亲、哥哥在朝上也是万般不易。朝上事多务艰,叫你父亲掉了多少头发。你皇后姑母虽脾气傲,心眼儿也重,但到底还是愿意递话的,这么多年来也帮了家中不少。前时你哥哥想揽出缺,便是你姑母说动了陛下。这京城里呐,哪一家高门朱户不是阖府拼着命去往上走?又有谁是容易过的!姑娘家自也是推脱不了。你姑姑虽是皇后,可她也有老去的那一日。届时,六宫之主换了人,罗家女拿了宝册凤印,你说,她还会不会让朱家的女儿再嫁进宫里头去?”

这一番道理下来,朱嫣听得怔怔的,心里忽的酸起来,喃喃道:“母亲,女儿明白的。”

万氏伸出手,仔细摸着朱嫣的手背,叹口气道:“你若能做将来的皇后,也能帮上你父兄不少。”

朱嫣的手娇娇白白的,似一块杏花豆腐,指甲盖圆嫩鲜亮。万氏瞧瞧朱嫣白净细嫩的手指,再看看自己的手掌——纵是每日里都香膏药脂的保养着,但到底是风华已逝,瞧着皱纹横生了。碧玉的扳指扣在上头,就像跨在沟壑上似的。

万氏想,其实她也不是那么在乎朱氏的门楣,这些面子话都是说来诓诓嫣儿的。朱家少出一个皇后,还能当真倒了不成?朱家能否再上一层,她不在乎,真的不在乎。可她家嫣儿生的这样娇贵,金喂玉养的,唯有皇后的凤座才配得上;便是没有后位,也得是个尊尊贵贵的王妃娘娘。若她当真嫁给一个瘸子,那后半生又当怎么办?

嫣儿是个狠心的,自己愿意陪那无宠的五皇子蹉跎,但她这个做母亲的不愿。要想压住嫣儿的心思,便只能拿家门来压了。

万氏将朱嫣的心思猜的很准,果然,朱嫣安静了良久,眼睫忽闪忽闪的,琥珀似的眸里几要闪出细细的水光来。好半晌后,她低声道:“谢过母亲教诲,女儿心里记得了。”

万氏见好就收,眉头舒展着笑起来:“好了,不说这些不高兴的。马上就是你的及笄礼,礼服已经做好了,这两天你先试试,看看合不合身,还有没有要改的。咱们家嫣儿,及笄那天定是整个京城最漂亮的姑娘。”

朱嫣也露出笑来,点点头:“好,明日就试。”但是这笑有些缥缈,眼里含着瓢泼的雾。

外头有婆子扣门,道:“夫人,老爷回来了,路上碰着了大公子,两人一道来的,都过影壁了。”

“回来了?”万氏起了身,对朱嫣道,“你父亲和哥哥回来了,走罢,去前头见见人。许久没见了,他们也想你想的紧。”

朱嫣抿唇一笑,乖乖起了身。

朱嫣的父亲朱敬观是个性子淡薄的人,整日里忙着朝上的事,与一双儿女说话比万氏要少些。他对规矩看的极重。小时候朱嫣贪玩,摔坏了书房里一方砚台,便吃了父亲好大一通教训。子继父习,朱嫣的大哥与父亲朱敬观也是一般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的重规矩礼教,说话刻刻板板的,如块木头似的。

不过,这父子二人性子虽淡薄,对朱嫣却是打心底里疼爱的。见了她,也是一阵唏嘘欢喜。只可惜朱嫣心事重重,在父亲与哥哥面前便不如从前那样爱说话了。

等到终于叙旧罢了,朱嫣才迟迟地回到了自己的房中。她坐在南窗边,瞧着外头的一汪月色,只觉得眼里雾蒙蒙的。

琴儿听着外头窸窸窣窣的虫鸣,小声问:“小姐,天晚了,要不要安置了?”

“我再坐会儿。”朱嫣说,“想事呢。”

“小姐可是在想……大殿下的事儿?”琴儿小心翼翼地问,分毫不敢提李络。

“是呀,我在想着大殿下呢,”朱嫣垂了眼帘,声音淡淡的,“我在愁呢,大殿下若是叫我做侧妃,而不是正妃,那可怎么办呢?要是大殿下当真这么辜负我,那我可是要伤心的。”

她低头,恰好瞧见两滴滚圆的水珠子啪嗒落下来,在裙上氲了两个墨点子。于是,朱嫣喃喃道:“你瞧,我是当真伤心极了了。大殿下怎么能想着叫我做侧妃呢?他怎么能这样呢?”

作者有话要说:不慌,你家小5不瘸,还是猛男。

第35章 及笄

朱嫣及笄的日子很快到了。

打午时起, 朱府内外就变得极热闹。朱红的大门前,高第华朋之车马络绎不绝;自马车上头下来的宾客, 皆是京中一流名门的太太夫人、小姐闺秀。放眼望去, 满目皆是绿鬓云鬟、金鎞玉钗。隔着墙瓦,便能遥遥听见宝瑟朱弦之响, 如扣玉钟。

朱家世代门阀, 京中谁不想攀上点儿根枝?便是那些拿不到帖子的人,也钻破了脑袋、想着法子进去,以至朱家门庭若市。万氏携着妯娌和儿媳妇, 笑盈盈站在门前待客,忙里忙外的, 如陀螺一般停不下来。

眼见着高阳侯家的太太小姐们到了, 万氏捋了下镯子, 上前笑着寒暄:“侯夫人,长久不见了, 身子可还安好?”

高阳侯家的夫人年关时染了病, 卧榻到天气暖和了才好转, 如今瞧着人还瘦瘦孱孱的, 又被一身金玉压着,得靠儿媳挽着才显得稳妥些。

“现下天气热了,身子也康健多了。叫右司夫人一直挂怀着,我心底多少愧疚呢!”高阳侯夫人虚虚地笑起来,也是一番客套。

高门大户之间客气寒暄,总不过这些事儿。身子是否康健安好、儿女婚嫁子嗣如何, 再则互相吹捧谦让一阵,面上笑盈盈地往来,绝不会冷落了场面。不过高阳侯夫人心里还记挂着一件事,等不及人跨进堂里,在穿花廊上就同万氏低声说起来。

她先是捉着万氏,细碎地说闲话:“右司夫人,前两年我身子骨不好,甚少带着几个孩子出来走动,也没能叫他们见了世面,多少有些可惜。”

万氏客套道:“哪里的话?侯爷家的几位公子,那都是才名远扬的。”

万氏脸上这么笑着客套,心底却有些鄙夷。满京城的,谁不知道高阳侯的长子和次子都不大成器?一个喜欢斗鸡赛马,一个病恹恹的,和他母亲一副德行,只有最小的那个还行些。

“你可别夸捧,我家两个孩子怎样德行,我还是清楚的。”高阳侯夫人笑着摇摇头,“不过我那幺子却是个还能拿出手的,不知右司夫人还记不记得了?他十四岁上时,老太君过大寿,还给右司夫人敬过一回茶。我那幺儿名字是两个字的,叫‘元甫’,如今约莫是十八岁的光景,与朱二姑娘恰好差了三岁。”

万氏听了,心里拉长了“哦”一声,已清楚了高阳侯夫人的来意。左右不过是看上了嫣儿,想替自己家的幺子说亲。这样的人近来没十个也有八个,给自家的嫡生的、旁支的亲眷的、老乡的同僚的说合,万氏一概回绝了。

对付高阳侯夫人这样的来客,万氏自有一套本事。她笑眯眯道:“元甫?我当然记得。我们四房家有个姑娘,与他是差不多年岁,小时候还一道踢过皮球。”

见万氏不提自己的女儿,反倒提起四房的姑娘来,高阳侯夫人颇有些讪讪了。她想把话题再打回去,便道:“是么!我年岁大了,不记得了。倒是朱二姑娘,我记得清清楚楚。如今她及笄了,想必日后提亲的人要踏破门槛。”

万氏道:“她便是及笄了,在我眼里也是个小姑娘。没遇上合意的,那便在跟前再留两年,左右不急着出嫁。”

万氏已这样说了,高阳侯夫人终于是不好再说什么,堪堪止住了话头。万氏见状,笑着叫来自己的儿媳姚氏,叮嘱道:“请侯夫人去花厅坐坐,我去瞧瞧嫣儿。”

姚氏顺服地应了。

万氏交托了手里的事情,便穿过门檐,过了园子,进了朱嫣的院中。几个丫鬟正守在屋檐下,垂着头站着。一看夫人来了,个个都低身行礼:“见过夫人。”

“怎么不进去伺候?”万氏奇道,“小姐已经收拾妥当了?”

“小姐说人多了嫌吵,只琴儿一个人就够了。”其中一个丫鬟怯怯道。

万氏闻言,道:“那你们都下去吧。”

等丫鬟们如鱼似地退出了院子,万氏推开门跨了进去。如她所想的一般,朱嫣既没在妆镜前梳妆,也没在屏风后更衣,而是怔怔坐在南边儿的圆窗下出神。窗外有一丛青葱秀丽的竹子,烟光一摇,自窗纸外头落下来,将她白皙的面孔也筛出竹叶的轮廓。

“嫣儿,梳妆打扮都收拾妥当了吗?”万氏道。

朱嫣如梦初醒,这才起身道:“给母亲请安。一切都妥当了,女儿便想坐着歇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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