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 2)
她听见父亲颤抖地说出来四个字“已经走了……”
良穗想到上次回家的时候,母亲的面色不太好,她倒是问过母亲,母亲只说这几天心脏跳得有些快,大概是睡眠质量不好所致,良穗当时忙着吃父亲做的菜,也没太在意,只是嘱咐性地说让对方抽时间去医院看看。
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句话,此刻,像一把匕首,锋利而不加掩饰地,直直插入良穗的心口。
在她印象里,父母好像还是无所不能的长辈,好像仍然是年轻的,她因为在国外经历的那些事,对亲密关系,其实有些排斥,再加上叶家人彼此之间,原本就注重个人空间和自由,所以,一定程度上,增大了忽略彼此的可能。
朗清站在走廊的尽头,看见痛不欲生的良穗,他知道:最害怕和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良穗内心的极度自责,让她陷入不知如何进退的两难之地,她怨不了旁人,只怪自己,为什么要关机?!
母亲的疾病是突发性的,情况很紧急,父亲作为医生,已经比一般人冷静很多了,他当时有预感,良穗的母亲,可能会凶多吉少,他第一时间给良穗打了电话,可却是关机的状态……
身为医生,却无法阻挡死神带走妻子的结局......他不是没有自责的,他劝说妻子去做全面检查,可妻子说已经不难受了,他便大意了,正是因为他的职业,才让他更加自责。
他没有办法责怪良穗,良穗是个好孩子,她所经历的悲伤,身为父亲,他不是没有关注过,可他能做的,便是尽可能地不去提及往事,他总是劝良穗的母亲,不要给女儿太多压力。
可这些有意无意,明着暗着的心意,此刻,都像是砝码一般,重重地,全然地,压在良穗的心口,让她每想一下,都觉得锥心地疼——
朗清缓步上前,伸手去扶良穗。
“别碰我!”良穗也不知道她自己怎么就像个一触即发的炮弹似的,音调不低地吼出这句。
听到她的话,朗清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他知道良穗是因为悲伤情绪失控才会做出这样的反应,可这种情绪,着实伤到了他。
良穗什么都顾不得,她脑子里拼命闪现那些从前没被过她多重视的,母亲说过的话。
“阿穗,你不要总是熬夜,看看你的黑眼圈。”
“阿穗,你帮我看看这条裙子好看,还是这条好看?”
“阿穗,你爸呀,说让我给你寄去一些,他同事带回来的家乡土苹果。”
“阿穗啊......”
良穗即便再不愿意承认,心里也是知道的:唠叨这些话的人,再也不在了......
母亲平日里并不是凡事都管着她,可但凡彼此间有交流,便会多叮嘱她几句,她从前怎么没意识到?
***
良穗母亲的葬礼,安排在两天后的早晨。
葬礼前的两天时间里,良穗母亲的遗体,被停放在殡仪馆。
良穗跪在灵堂里,几乎无眠无休,三餐也只是象征性地吃一些。
叶父亲自把饭端到她面前,良穗才不得不强迫自己吃几口。
父亲这么做的原因,是为了让她不要彻底垮掉。
朗清再也没有和良穗说什么,他只是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
良穗仿佛忽略了外界的一切,没有大哭,只是默默的,也不说话,来了祭拜的人,她也会礼节性地回礼,可就像是把自己封闭在了密不透风的世界里。
看着她这个样子,朗清心里很难受,可他又能说些什么?对不起良穗,还是安慰她不要太难过?两种方式的话语,似乎都难以启齿。
他宁愿良穗骂他几句,可是,以良穗的心性,即便再不理智,她也不会如此。尤其是对朗清,恶语相加,她做不到......
正是如此,朗清心中才更加不好受。
许家人自然也来了。
良穗看到被朗清的伯父搀扶进来的许家爷爷的时候,才比先前显得意识恢复了一些,她站起身,迎上前去。
“照顾好你父亲,你自己也要节哀......”爷爷说到这句的时候,语气微微发抖,他还是很看好良穗的,毕竟逝者是良穗的母亲,看到良穗憔悴的模样,他心里自然觉得不好受。
朗清和伯父互相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你啊,就全程陪在这里!”爷爷这句,不是建议,明显有了命令或是嘱托的意味。
朗清闻言,还是点了点头,他清楚爷爷并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可无论对方叮嘱与否,他都会守在这里,一步不离。
朗清的母亲,轻轻握了握良穗的手。
良穗感受得到她掌心的温柔和暖意,看在逝者的份上,之前所有的别扭和气场不合,似是都可以暂且放下了。
“谢谢......”良穗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是许久不开口所致。
听到良穗对苏禾女士的这句“谢谢”,朗清心上像被针扎了一般,谢什么呢?还在维护他在许家长辈们面前的形象?
朗清觉得都不是,良穗这样说,反而显得生分了,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协议关系”,像是在履行条约一样......好不容易走近的距离,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各种巧合的撞击,彻底扯开了,像是撕裂了一道口子,让他不知所措,不知如何挽留。
他能预感得到:葬礼结束之后,他和良穗之间,会生出让他觉得“不由己”的事情来......
***
葬礼这天,天气很好,良穗和父亲并肩而立,彼此都沉默着。
直到看见碎土落在那精致的骨灰盒上的时候,她的眼泪才重重地砸了下来。
朗清就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抖动的肩膀,他整个人,犹如跌进了无底的冰窖。
他知道,良穗还得顾及叶父的感受,已经在努力表现得坚强了,可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能达到的。
叶父何尝不是如此,他心里觉得:倘若他心痛的情绪毫不顾忌地释放,良穗心里便会更加难受几分,他是那个最不能责怪她的人,因为她是他唯一的女儿......
朗清看着彼此担忧焦心的父女二人,比任何人都更能明白:太多的纠结,大概是这辈子都无法完全解开的,而他,便是始作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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