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1 / 2)
杏月笑道:“嬷嬷说的是,也不知怎的忽喇巴就冒出这些个念头。”说着,就赶上前服侍黛玉去了。
坠在后头朱嬷嬷还在跟凤姐说话:“……姐儿年纪小,闹了一场,恐怕夜里睡不安稳,二奶奶还是请个德行好又有年纪的福寿老人给她叫一叫的妥当,安安她的魂儿。”
凤姐听了,自是感激,忙笑道:“到底是嬷嬷经历的多,我还没想到这一层呢。我的大姐儿时常肯病,正是我年轻不知事的缘故。嬷嬷若想到什么了,求嬷嬷以后提点我。她好了,我们娘俩儿给你磕头道谢。”
朱嬷嬷赶忙摆手,笑道:“二奶奶也忒客气了。姐儿长得好又乖巧,我家绣儿常说常夸,我也稀罕呢。”
两人说了一会子,直到岔路才分开。
一直到回房里去,凤姐还跟平儿感叹呢:“这一家子都是厚道有心人,很是得好好跟她们处着,许是哪一天咱们还能得人家的济呢。”话说出口,她也觉得好笑,可是难有这一天,不过这好生处着却是她心里想的。
平儿就笑:“朱嬷嬷方才那话,咱们赶快请个老人来,若姐儿果然睡安稳了,可真得谢人家提点了。这难道不是已得了人家济么。”
两人行至房中,却见贾琏黑着脸,很不高兴的样子。
凤姐回头看一眼平儿,都纳罕呢,凤姐便笑着推他,“怎么了这是?谁给爷不自在了?说给我听听,我找他去!”
贾琏冷笑道:“你们主子丫头一条藤儿,多哄着我,打量我不知道呢。”
却是贾琏思忖起贾瑞见着自己惊骇的样子,又想起他平日也是个色中饿鬼,心里疑惑起来,就打发自己的小厮兴儿去后街打探,果然并无贾瑞相好的寡妇。前后一照想,已是明白过来。
必是贾瑞胆大包天,不知是对凤姐儿还是对平儿起了心,不,定然是凤姐,若是平儿,凤姐断不会叫自己插手。想明白这个,贾琏心里又酸又气,生了好一场气。
“唉哟,你是男人我是男人?这等没人伦的畜生,你这当爷的不为着我们娘儿们出头,还指望着我去不成?”王凤姐丹凤眼一瞥,坐在炕沿上冷笑:“平儿过来!听听你们二爷这话说的,以后啊你只当我是你的爷,指望我也比指望别个强!若你遇上那些个不长眼的忘八羔子,告诉我知道,看我不打烂他们的臭头去!”
平儿鼻子里冲贾琏冷“哼”一声,亲自捧着小茶盅给凤姐,嗤笑道:“我不指着奶奶还能指着谁,若真有那时候,奶奶也不必为着我坏了名声儿,我一条麻绳吊死就罢了,大家干净!”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挤兑的贾琏躺不住,撑起身子恼道:“这样的事,你们就该直接告诉我知道,有多难呢?”说着就咬牙切齿道:“不用你们说,我也得打烂他的狗头,方能解恨!”
凤姐斜着眼,凑近贾琏耳边道:“哟,爷这样恨呐?只不知道您平日里头偷鸡摸狗的,那些‘鸡’啊‘狗’呀的男人是不是也这么想爷的?”说着,故作惊恐,倒吸一口气,“爷日后出门可仔细着罢,别被人钻了空子,横打一顿!若打坏了爷,我们可靠哪一个去呢。”
平儿见凤姐调笑,早悄悄掀门帘出去,在外间坐下。又命小丫头丰儿在外头门槛子上守着。
只听里头贾琏恨道:“爷这就叫你瞧瞧打坏了没有!”……
忽又听贾琏低低的笑:“你当平儿的爷,哎呦,可怎么当呢?”
平儿红了脸,无声啐了一口。
——
贾瑞闹了那一出,可是把脸都丢尽了,街坊邻舍的都看笑话,恼的贾代儒狠狠打了他二三十板子,打的臀上每一块好地儿,只得卧床养病。
贾瑞其苦万状,幸而并不曾伤到根基,不过五六日就已好了的,只是脸上过不去,拖赖有病好不去学里罢了。
他生恐祖父威逼,去学里倒任人取笑,便装的跟真的一样,每日神疲气短,眼底乌青,倒叫代儒自悔打重了他。不免请医延药,那些大夫把其脉,除了不节制有些虚亏之外,并无二病,便开些补益的疗方给他。
贾瑞一日日吃着,其实内里比往日更健壮许多,只外头仍旧表现的奄奄的症状,代儒见不见效,也着了忙。这些个老大夫有的不愿说谎,只推辞出来,有的油滑些,便说贾瑞情志有损,益静养为上。一二个这样说的,叫代儒也不好再逼迫孙子,只得放他安养,贾瑞遂了意,时常白日睡觉,晚上偷看些风月香艳的本子,十分称心。
只是他以为是贾琏夫妇害他出丑,实在是平生最可恨之耻辱,故也不肖想凤姐了。迩来一想起凤姐,方有意动,就恍惚又重现那日旁人耻笑之语,光天化日之下自己狼狈之状,百般缠绵神思也都如坠冰窟。
贾瑞一日日荒度日月,却不知道正有一个跛足道人从千里之外迢迢为他而来。这道人生的奇诡,正是要帮他摆脱沉疴,要用一面宝镜助贾瑞“戒掉”好色的毛病。
第51章 风月宝鉴
“这玉怎么灰蒙蒙的, 不似往常晶莹?”麝月见袭人只顾服侍宝玉擦洗换衣,怕方才在外面忙乱遗失了通灵宝玉,忙往他脖子上看,见那玉还好端端的挂着, 才松了一口气, 忙替他摘下, 用手帕子包了, 塞到宝玉的枕头底下。只是打眼一瞧,才觉有些儿不妥。
贾宝玉还晕着,无有意识, 他纵然单弱, 可也是个少年郎的身量了。袭人只觉死沉死沉的, 偏她又不愿意让旁人插手。好不容易替他换下中裤并罗袜来, 额头上已都是密密的细汗。
“小蹄子, 玩笑呢到底有个玩法, 他都这样了, 你还拿那命根子逗趣儿。”袭人当做麝月吓她玩, 一面用手帕子擦汗一面向麝月笑着说道。
晴雯本闷不吭声的在一旁兑热水,听麝月的话凑近前瞧了一把:“这?不会是有人趁乱偷换了罢?”
“胡说!胡闹也有个界限, 跟着他的人谁不知道这玉是性命似的东西呢, 谁这么大胆子偷换这个。”袭人气喘吁吁地的在脚踏上坐下, 抚着胸口平气, 尤还不信。
麝月担忧的看她这无力虚亏的模样,前几年袭人分明是个体壮康健的,谁知越大越不好了, 这两年就连晴雯也比她矫健了。
晴雯拧着眉头从麝月手上接过那玉,凑到袭人眼皮子底下, 正色道:“这个爷晕着,当谁都有那个闲心哄你呢!我们往常沾手的少,你哪一日不经手,只快看看这玉到底是不是!别真被偷换了去,大家可都活不成了!”
袭人见她两个这般光景,全不像是玩笑,也慌了,赶忙拿过来细瞧:“皇天菩萨,可千万别再出事!”
袭人捧在手上细细端详,也觉这通灵宝玉晦暗了不少,不似往日灿若云霞的光辉;只是这玉倒不假,仍是大如雀卵,五色花纹缠护,正反面篆文也不差。
她先缓缓把堵在嗓子眼的那口气吁出来,道:“吓死我了!幸而没被人偷换了。”
说着用手指轻轻拂拭,更感这玉奇怪。今早晨袭人还仍旧亲手把这东西给贾宝玉挂在脖颈上呢,这会儿再摸这玉就全没了早些时候的莹润腻滑了,摸着就像细腻些的石皮一般。袭人心下惊恐纳罕,只不敢表露出来,忙用帕子包好,递给麝月:“还是塞到他枕头底下去。都别乱猜疑,嚷出去又是一场风波。”
晴雯见她坐在宝玉床前的脚踏上,口里说一声,麝月就赶忙接了,真好似这屋里当家人一般,心下又酸又妒,鼻子里哼一声:“反正他这处有你就行了,我不在这里碍眼杵着了。”说罢,摔手出去了。
麝月笑道:“这个脾气多早晚才能改,满屋子就只是她磨牙。”
袭人才缓过气来,笑道,“她原比别人都标致伶俐些,未免不安静,咱们却不必与她多较真,平白多生口角,叫人看见,有什么意思呢。”
麝月微微一笑,只道:“我看着你自打去年起,这身子骨就虚劳了起来,往常你服侍这位小爷,何曾这般气喘过?我劝你趁早请大夫进来看一看,认真医治医治,吃几服药好生调养了是正经!你才多大年纪,倘或不精心做下个病根可不冤得慌?”
袭人一愣,笑道:“我多谢你记挂,快别替我操心了。这小爷也快醒了,只怕醒来口渴,他早起叫沏了一碗枫露茶,那茶这会子只怕上色了,你从外面端过来预备着。”
待麝月出去了,袭人才低下头,脸上显出愁容来:她自己身子不好,她心里头最知道缘故的,可就因太知道这里头的病根儿,才不敢叫大夫进来给看。
却原来这袭人虽比贾宝玉大上几岁,可终究年纪尚小,她当日故意逗引贾宝玉,半推半就与宝玉成了好事,却双双埋下了祸根。不说贾宝玉因出精太早亏了底子,其实这袭人的身量也并未长成,若只那一次还好,慢慢也能补回来。可偏生两人得了趣儿,频频有此事,后头袭人更需用这手段笼络辖制宝玉,这泥潭便越陷越深,底里的精气便越发外泄了。故而,现如今袭人虽常装病惹贾宝玉怜惜,可实际上十次里足能有五六次她是真不舒坦。况且成日这般盘算伎俩,又耗损了心神,雪上加霜,袭人的身体更不中用了。
袭人家去时偷偷叫走方的郎中看过,那郎中意味深长里带着不尊重的神态言语,叫袭人再不敢轻易求医,只能这么硬撑着。幸好平日上房和正院里常送来补汤给宝玉,袭人时不时跟着吃半碗,这才能支持下去。
从去年尾巴上到如今,实在是生了太多事端,袭人分明觉察到太太那边态度越发不可捉摸,看宝玉也越来越严密,她心里头实在不愿意再出什么事,只想着太太平平地赶紧把这背运的一年过去,也好罢了。
谁知总是事与愿违,宝玉醒来后就有些不大清明,迟迟缓缓的,跟先前因惊吓一事郁郁低落还不同。
袭人吓得一夜不曾合眼,次日起来见他仍旧这般,也不敢瞒着,慌忙去报给了贾母和王夫人知道。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