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2 / 2)
无论哪种,都实在是她意料以外的事情。
“小芳,我是铁军。”
司机不疾不徐开着车,偶尔向后视镜投来一睹。
这句话坐实了南樯的第一种猜测——他认识牛芬芳本尊!
南樯没说话,继续保持着沉默。她在脑海里努力思索着曾经在牛芬芳居室里所看到过的一切资料,现在是绝不能暴露破绽的时候。牛芬芳被母亲抛弃,父亲也死了,她素来生性孤僻,几乎没有什么朋友,日常保持联系的人几乎为零,南樯曾经一度以为,这是个完美的身份。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眼前这个男人似乎和牛芬芳是旧相识,口气还如此亲切。
铁军是谁?和牛芬芳到底是什么关系?
“小芳,我是军哥哥啊。”司机见她半天都不说话,不由得又加了一句,“你还记得隔壁王妈吗?我是她儿子。”
电光火石间,南樯忽然想起来了。
——曾经她对杜立远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牛芬芳确实有个青梅竹马的邻居哥哥,小时候她父亲出海打渔,都是邻居帮忙照顾。白天寄养在阿婆家,村口好心的王妈会过来给她送饭菜。王妈的儿子比她大好几岁,在村小念书,一直带着她一起玩。他们两小无猜,整天一起在海边捡螃蟹挖海菜,过着无忧无虑的渔村生活。后来有一天这个哥哥突然不见了,据说他在镇上的中学里和人打架闹事,把人打成了重伤,最后被勒令退学。王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托关系将他送去军营里,成为了一名军人。而牛芬芳呢,乖乖念书,乖乖考上了镇上的重点中学,然后考上了重点大学,两个人从此走上了完全不同的人生轨迹,之后再也没有交集。
没想到,牛芬芳的这个邻家哥哥,竟然成了余思危的专职司机!世界真是太小了。
“军……哥哥?”南樯按照铁军的自我介绍,摸索着试探称呼了一声。
铁军轮廓分明的脸上绽开了微笑,这笑容让他整个人多了几分柔和。
“小芳,今天在余总身边瞧见你,我看你什么反应都没有,我还以为你不想认我了。”他看起来是发自肺腑的高兴,“毕竟我们现在不一样了。”
南樯这才明白,原来接车时铁军的呆滞并不是因为不知道如何安排座位,而是见到自己曾经熟悉的邻家小妹站在大老板身边,一时感到惊讶。
“对不起,军哥哥。”南樯轻声说着,竭力表现得亲切熟稔,“你变了好多,我完全没认出来。”
她想起自己曾经在牛芬芳的遗物中看到过铁军少年时的照片,那时他还是个清秀黝黑的渔村少年,形象和现在确实差距很大,这个借口应该是说得过去的。
“是不是变老啦!”铁军边开车边谈笑风生,显然已经接受了她的理由,“哎,都多少年没见了。现在你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了!哥哥我还在给人开车。”
说到这里,他的嘴角往右边扯了扯,仿佛在自嘲。
南蔷眨眨眼睛。
“现在不好吗?能给余总这么大的老板开车,别人求都求不到呢。”她温言细语安慰着对方。
“还是不一样的,我们这种服务行业,总是低人一等。”铁军笑着摇摇头,仿佛要把这些不愉快甩开。“不说我了,小芳,你现在过得怎么样?”他转头看了南樯一眼。
南樯简短把自己的近况交代了一下,捡了些不痛不痒的说,又特地提了一下为了进圣心自己改名的事,以免将来露馅。
边说她边打量着铁军的细微的神情变化,对方虽然身份普通,但却难保不会让她的计划翻盘。既然是熟悉牛芬芳过去的故人,自然应当全力应对。所幸铁军和牛芬芳多年没见,中间的过往他并不清楚,她的危机还不是太大。
铁军静静听着南樯说话,没有多言,只是在听说她改名的时候神情有些惊讶。
“城里人是喜欢洋气的名字。”他原本诧异的面色很快恢复如常,笑着表扬她,“这个新名字好,有文化,你改得好。念过重点大学就是不一样。”
他翻来覆去只是强调着小芳出息了,小芳真优秀,对自己的近况并不多提,显然也是有所忌惮。
车子很快行驶到了圣心门口,南樯和铁军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并约定以后找时间再聚一次。
对于南樯来说,这不过是几句客套话。对于可能会让她露出马脚的人,显然是躲得越远越好。
停车的时候,外面刚好下起了瓢泼大雨。于是铁军先撑伞下车,他一路小跑着打开后面的车门,再将伞立在门口以免南樯淋湿,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严丝合缝。
其实他本来不必这么做的,其实他只要直接把伞塞给南樯就好。现在他的态度,恭恭敬敬简直就像在对待贵宾了。
“谢谢你,军哥哥。”
南樯看着铁军半边被淋湿的肩膀,到底有些不忍,轻声说了一句。
“一直都受你照顾,这怎么好意思。”她白净的脸庞有些发红,“麻烦你了。”
铁军微微一怔,专职司机多年,这些事他早就习惯了。余思危的公务车里曾经坐过无数非富即贵的客人,然而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的“谢谢”,好像还是第一次听到。
“别客气,这都是分内事。”他也回了南樯一句,声音不大。
随后他将手里的伞柄塞到南樯手里:“拿着吧,雨大,车里还有一把。”
南樯点点头,接过雨伞正准备告辞,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沉沉的叮嘱:“小芳,有麻烦的时候记得找军哥哥。”
南樯回过头去,白线一般密集的雨滴划过铁军的脸,雨太大,看不清他的表情。
于是她点了点头,冲对方挥手:“军哥哥先回去吧!”
铁军也朝她挥了挥手,但身子站着没动。高大坚实的身影站在雨里,仿佛一尊钢铁铸就的灯塔。
同一时间,南创大厦。
余思危一个人坐在顶楼的休息室里,对着墙上那幅《天长地久》看了很久很久。
他看着画中曼妙的美人,许久没有言语。
此时此刻,窗外下起了雨,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雨,余思危想起了伦敦,在那个以阴冷著名的都市,他曾经和人在雨中牵手奔跑。
妻子南蔷不喜欢自己打伞,他曾经以为那是因为她的手要用来拎名牌包。和他约会的时候,如果觉得冷,她会躲进他宽大的风衣里,用他的围巾盖住自己的头发和脖子,活像一只急需取暖的小松鼠。
“为什么不打伞?”后来他终于忍不住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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