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1 / 2)
杜岩点头记下,决定到时候亲自送贺枝玉回贺家。
太子那么喜欢太子妃,趁着现在太子妃还没入宫,他不能错过任何可以和太子妃拉近关系的机会。
……
贺府。
宫人离去后,家中依旧张灯结彩,红绸高挂,但府中气氛并不似外人看来的那么欢腾融洽,相反,还十分微妙尴尬。
金兰被选为太子正妃——贺府上上下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懿旨已经颁布了,东宫内官离开前还围着金兰好一阵讨好,八竿子打不着、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钻出来的亲朋好友成群结队上门拜贺,刹那间京城所有湖广籍人士全成了贺家的远房亲戚,鞭炮声从白天响到晚上,又从晚上响到第二天,街坊邻居没一个抱怨的,他们不止不抱怨,还主动派出各家仆从帮贺家人招待客人,本坊官员从早到晚待在贺家,送特产送丫鬟送厨子送门房送车马送首饰的富商一波接着一波……这一切都表明贺家人没有集体发癔症,太子妃真的是他们三小姐。
宣旨的时候祝氏当众晕厥,罗云瑾替贺家人掩饰了过去,贺老爷反应过来之后冷汗涔涔,找到金兰,欲言又止。
“阿妹……你娘……”
贺家下人从惊愕中回过神后一窝蜂跑到金兰这里献殷勤,金兰不喜欢有太多生人在眼前乱晃,打发走她们,只留下剪春在屋里陪自己。她吃了药,背靠床栏坐着,膝上放了笸箩针线丝绳绷子顶针等物,淡淡道:“爹,你不用多说,我明白。太太是太高兴了。”
其实金兰也想晕一晕,不过接连经历被掳走、被救、被退婚又被赐婚之后她的接受能力强大了不少,乃至于年纪不大的她居然成为目前为止整个贺家最冷静的那个人。
难怪书上说欲成大事需磨心志。
贺老爷叹口气。
几天之前他还和祝氏商量给金兰筹备嫁妆的事,没想到短短几天事情居然会发展成这样,入选秀女的枝玉没有消息,一心备嫁的金兰却被宫里贵人选中了。太子妃可不是选侍、良娣能同日而语的,以后皇太子登基,太子妃就是皇后——他们贺家竟然出了一位真贵人!县里谁家有他们这样的体面?
家中仆从还没有适应这天翻地覆的变化,祝氏尤其接受不了,她一直盼着枝玉能有好消息……现在庶女成了太子妃,她失魂落魄,食米不进,躺在床上下不了地。养娘哭着求贺老爷帮忙到金兰跟前递几句话,求金兰放过祝氏,放过即将回家的枝玉。
贺老爷认为金兰素来温顺娇柔,说话从不高声,长这么大从没责骂过丫鬟,不会像养娘哭诉的那样报复祝氏。但为了让祝氏安心,他还是得找金兰讨一句准话。
金兰明白父亲的用意。
宣旨的宫人离开后,家中仆从争先到她跟前表忠心,话里话外暗示她们一直看不惯祝氏。曾经和剪春有过口角的丫鬟备厚礼给她赔不是,姐姐妹妹叫得比亲生的还亲热。
扒高踩低,欺软怕硬,本属寻常。
金兰没有理睬那些轻浮之人。
她从来不觉得因为自己是庶出的就该低人一等,但她也明白家中是祝氏当家,身为庶女,生母又早逝,她得学会收敛性子,看嫡母眼色过活。
金兰想得开:枝玉是祝氏的亲女儿,她是庶出,没有亲娘做依靠,如果事事都要和枝玉比,那根本不用活了,直接去投胎给祝氏当二女儿比较现实一点。她从未妒忌过枝玉,祝家豪富,祝氏当年带了丰厚的嫁妆嫁进贺家,祝氏是当家主母,她偏心自己的亲生女儿枝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该她的就拿着,不该她的决不去抢。
可惜现在没有人相信她,连贺老爷也怕她利用太子妃的身份折辱祝氏,祝氏自己更是直接吓病了。
金兰不想和贺老爷多费口舌,手里一下一下勾缠丝绳,“爹,太太是枝玉的娘,就是为了枝玉我也不会做什么。”
贺老爷一时讪讪。
这时,养娘进屋回禀说太医院派人来给金兰诊脉,来的是之前来过贺府的女医。
贺老爷忙让请进来,自己回避出去。
女医仍旧和上次那样给金兰诊脉,细看她的神色,让她张开嘴看她的舌苔,剪春站在一旁,一脸紧张。
屋外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丫鬟一边跑一边叫:“枝玉小姐回来了!枝玉小姐回来了!”
金兰一惊,忙叫剪春出去看看。
杜岩和她说过,最重要的太子妃已经定下,不久众秀女就会陆续返乡。
剪春出去了一会儿,回屋后先摇了摇头,“枝玉小姐没回来,来的是宫里的内官,他们说三天后叫咱们家派人去接枝玉小姐。”
说完话,她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贺枝玉从小就是爆炭脾气,连祝氏、贺老爷这对当爹娘的也不敢得罪贺枝玉,说话间总是陪着小心。贺枝玉回家以后会不会把落选的怒气全都撒到小姐身上?
……
三天后的早上,钟声还未散去,坊间深巷一片蒙蒙湿光,重重檐瓦上逐渐亮起璀璨的晨曦,贺府门前传来一阵马嘶人声,去年入京赴选、和贺家人阔别近一年的四小姐贺枝玉在内官的陪伴下踏进贺家在京师租赁的宅邸中。
金兰知道枝玉回来了,不顾养娘的劝说迎到照壁前,远远看到一名眉目清秀、浓眉大眼的少女在丫鬟簇拥中走近,先红了眼圈。
贺枝玉比金兰小两个月,以前比金兰只矮半根指头,进京以后跟着宫里人□□粮细面,个头比先前壮实了些,看着比金兰还高一点,她是瓜子脸,下巴尖而翘,鼻头圆润,眼如含露,不笑的时候有点凶,但一笑起来整张脸立刻变得生动活泼,眉梢眼角天然一股风情。
仆从不敢高声说笑,气氛尴尬。
贺枝玉早就看到等在照壁前的金兰了,眼角风从她身上一扫而过,一句话没说,抬脚去了正院,腰间一大串金禁步叮铃直响。
贺老爷又气又怕,怎么拦都拦不住。
贺枝玉一声不吭,进了屋,噼里啪啦拔下发髻上插戴的银簪金钗和手上的对镯,脱了外面穿的湖罗背心,进里间拜见祝氏。祝氏正在养娘的搀扶下往外走,见到迎面而来的女儿,顿时悲从中来,母女俩抱头痛哭。
哭声传到外面,贺老爷一脸尴尬,养娘丫鬟面面相觑,偷偷拿眼看金兰的反应。
剪春鼻子里哼出一声,和金兰耳语:“这又怪不了您……四小姐朝谁发脾气呢?”
“她从小就是这个脾气。”金兰眼神示意剪春不要多说,“枝玉怕热,我看她头上都冒汗了,刚从外面回来又哭成这样,一会儿肯定受不住,让养娘送碗冰镇的雪泡缩脾饮进屋,再送些金华酥饼、蟹壳黄和蝴蝶卷丝酥进去。”
养娘忙点头应是。
贺老爷唉声叹气,朝金兰赔笑道:“阿妹,我们进去看看……”
“爹,您进去吧。”
金兰摇摇头,她要是这会儿进去了,贺枝玉还能吃得下吗?
贺老爷刚抬脚,送贺枝玉返家、站在角落里旁观了一整出好戏的杜岩立刻笑盈盈地迎上前,“大官人留步,咱家这有一道千岁爷的手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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