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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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长悠很久没跟祁夫人这么亲密了。

祁夫人自身的经历造就了她的忧患意识,她一早就预料到了分离,几乎是有意识的在培养步长悠独立自主的能力。她绝不让步长悠依赖她。步长悠五岁起,就开始一个人睡。那时整个音书台就仨人。步长悠睡在主殿西边,小小的人,连床的一角都占不了,常半夜惊醒,跑到祁夫人床上,但祁夫人会原样不动的把她送回去,倒是她跑到刘氏那去,刘氏会搂着她睡。但若被祁夫人发现,祁夫人会非常不高兴,于是刘氏和步长悠就得看她的脸色,一整天或者好几天别别扭扭的。久而久之,步长悠夜间就不乱跑了,醒了就瞪眼看帐子,要么看书,年纪大了后,胆也大了,夜半惊醒的情况才逐渐减少了。

说是睡在一起,其实不过是躺着说话。步长悠没养成腻歪的性子,也不爱撒娇,通常是有事说事,没事就不吭声。祁夫人也不是黏缠腻歪的人,她名义上是母亲,实际上是老师。母亲多半慈祥溺爱,但老师得严厉狠心。一个人无法兼顾母亲和老师,而她选择做老师。好在她俩中间还有个温和慈祥的刘氏居中调停,她们母女的关系才不至于走向一个极端里。

但这一晚,步长悠前途已定,祁夫人可以稍微松口气,暂时不用担心她出什么差错,导致万劫不复。

娘俩平心静气的说话,祁夫人说得多些,多是叮咛和嘱咐,也有一些隐晦的提醒。说她跟裴炎的婚事算是搁置,倘若没有后文,那就还好,若是将来再被拾起来,那就不妙。让她出去后安分些,等这事淡下去后再说。

步长悠捞过祁夫人拢在胸前的青丝,把青丝当手帕盖在自己脸上,她嗅着母亲的清香,还在斟酌,斟酌了一个晚上,她想问的问题。这个问题关乎她从哪里来,她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之前在宫里头碰见了鄢春君,他说我是不足月出生,不足月这个我知道,母亲说过我是早产,他还说宫里有流言,说我是那个殉国的祁王的女儿。”

祁夫人没动,只问:“他还说什么了?”

“他还说我跟太子长得有些像。”

祁夫人把头发从步长悠手中薅出来,拧眉瞧着她:“那你多什么心?”

步长悠别扭的背过身不看祁夫人,因为她看着祁夫人,有些话就说不出来。她道:“我没见过太子。”

祁夫人复躺下去,没有立即说话,只是将手搭在她肩头,轻轻拍打着,回忆往事:“我刚到鄢国时见过太子,太子那会还很小,眉眼稚气,什么都看不出来,我现在已经忘了那孩子的模样了,但我想你们应该是有点相似的,你看裴蓁和裴炎不是也像么。”

步长悠虽对鄢王室有种种情绪,甚至曾希望自己不是这个家的人,但那都是负气的情绪。她内心深处肯定还是希望自己是这个家的人,无论家里头的人亲不亲她。家是根,她需要这根,人只要有根,就会觉得安定。那种安定感,是任何人任何事都代替不了的。而祁王已经死去,她见不到他,也抓不住他,他无法给她这种安定感。

她得了祁夫人的话,安心的闭上眼,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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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佛寺

清平寺是王家寺庙,建在国都南郊的清平山上,只对鄢王室开放,其他人均要在山脚下止步,不能上山朝拜。

马车在寺门前停下,护送的大臣来到马车前,单膝跪地,请她下车:“公主,清平寺到了。”

青檀和紫苏闻言撩起车帘,从车厢中跳下来,然后将步长悠扶下来。

寺门前那棵老银杏树下站着两排女尼,穿着藏青袍子,一脸肃穆。

护送大臣引步长悠上前,对为首的中年女尼道:“师太,这是文庄公主,奉诏前来修行的。”

中年女尼持珠行礼,道:“贫尼明空,乃本寺住持,诏书前日已到本寺,一切都安排好了,请公主入内吧。”

护送大臣颔首回礼,又回头吩咐人将公主的行礼抬下来,完事后,他对步长悠道:“公主,那下臣就告退了。”

步长悠点点头,他退行几步,转身回到队伍中,骑上马,队伍转向下山去了。

住持引步长悠进寺,监寺命人抬行礼。

清平寺殿宇高大,庄重肃穆,里头种满银杏,正是叶子黄时,满眼熟透的颜彩。

住持边引她往里走,边介绍清平寺的历史。这寺建于何年月,禅房多少间,经书多少卷,经过多少次修缮,哪位夫人、哪位公主曾在这修行过……中间穿插着给她介绍路过的各种建筑,这是天王殿,这是钟楼,那是鼓楼,这是大雄宝殿,这是藏经楼,这是五观堂,那是讲堂院……最后她们一行人来到一道白墙前,墙上开了一道月洞门,监寺上前将门打开,住持说出了这道门就等于出了清平寺。

出去后,步长悠才知道这门外还接了一个小院子,住持又命人把院门打开。

步长悠进了院子后,一眼就看到了那棵枣树。枣树枝繁果盛,几乎将半个院子都遮住了,感觉比寺门前的银杏的年岁还要大。

住持说宣太后晚年一心向佛,时常到清平寺来,这院子是特意为她建的,树也是那时种的。

宣太后是步长悠的曾祖。往上数三代的事,怎么着也得有五、六十年了,是挺久了。

之后监寺跟她们交代了日常起居的杂事,青檀和紫苏一一记下。

等都交代完了,住持领着众人退出了院子。

住持退走后,三人将院子前前后后翻看一遍。到底是为太后建的,古朴之中见精巧,什么都有,且都擦拭打扫过,窗明几净,倒不用她们忙活。

青檀和紫苏将装行李的箱子抬到正房,从箱子里往外掏东西。步长悠打开院子正门,正门外有一棵枣树,一条石阶道,阶上长满青苔,蜿蜒伸向远方,更远处是云雾缭绕的群山。

枣树下有一副石头打磨成的桌椅,她在方墩上坐下,这才发现八边的石桌是个棋盘。

棋盘刻纹年深日久,有些模糊,但倘若有棋子,也能下。步长悠抚过那纵横的刻纹,想起在这里住过的老太后,大约这是她下棋的地方。不知道跟谁,是跟寺中的住持,还是跟自己?

青檀走出来,见她坐在石墩上,怕她凉,就拿了自己的旧衣裳叠成方块,要给她垫着,步长悠说不用,站起来回到了院子里去。

紫苏正在打枣,见她回来,问饿不饿,步长悠说还行,紫苏却哀嚎,说她现在已经不行了,必须吃点东西。打完枣,又去后面打水洗。枣又大又甜,味儿倒是不错。

吃了枣,紫苏还是饿,又想到监寺说寺里过午不食,她就觉得头皮发麻。这才头一天,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青檀也怕步长悠挨不过去,就跟紫苏到寺里的五观堂去。她们头一天到这,应该可以破个例吧。

厨房里厨姑说她做不了主,可以去问问典座,典座说她也做不了主,让去问住持,住持说下不为例。青檀和紫苏谢了她,又去五观堂的厨房,厨姑给她们仨熬了粥,又热了几个包子。

吃一顿饭感觉像打了场仗似的,且还下不为例,紫苏十分忧愁。

青檀也觉得过午不食太苦,她说实在不行,就自己开火,反正院子后头有厨房,就是不知道住持答不答应,先看看吧。

夜色降临后,青檀和紫苏打了热水,服侍步长悠沐浴,之后催促她歇息。寺中早课的时间是寅时六刻,太早了,怕她歇晚了起不来,于是三个人就早早的躺下了。

躺下来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步长悠又披了衣裳起来,外头星光灿烂,她就坐在廊下看星星。

青檀其实也没睡着,初来乍到的,入睡没那么容易,她听到外头有动静后,就从东厢出来,一看果然是步长悠。这会儿她倒不劝步长悠去睡了,而是回去拿了一把椅子,陪她坐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扯了一会儿闲话。之后,寺中的鼓声响起,全寺都要歇息了,她们知道已是亥时,就各自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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