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2)
翠翠摇摇头,对着窗口的铜镜梳好头,这才回眸笑看着父亲,苍白的面容上,那双眼里满是坚定:“爹,我决定了,去找蒋元,为我自己和婆婆,讨一个说法!”
柳父一听就急了:“那怎么行?先不说咱们离京城最少一个多月的路程,单单你这身子每天都得吃药,这眼下都要入冬了,你这身子哪里能扛得住?听爹爹话闺女,别去了,不值当,就当他死了,咱们好好的在家养病吧……”
翠翠看着父亲,她这一生虽然亲娘死的早,可是罗氏进门后虽然小气,也没虐待过她,爹更是时常护着她,她活了这将近三十年,有这么好的爹,也该知足了。
可是……可是……她这守寡的十来年时光,她经历的这一切,她不甘心!她要是得不到一个答案,她连死都是带着怨气,都死不瞑目!
她笑着,很是虚弱,目光却坚定不移:“爹,别劝我了,否则我死也闭不上眼。”
柳父长长的叹口气,低下头无力的摆手:“爹明白,明白……”
一天的时间,翠翠跟着柳父,去镇上买了止咳的药丸,找到了可以同行的商队,回来收拾了行囊,将身上仅剩的六两银子带上,和家人吃了临行前的一顿团圆饭。
柳父看着满面愁容,苍老了很多,仔细的嘱咐翠翠:“商队只能送你到通州城,到了那边商队老板会给你介绍上京的商队随行,这一路上你要小心身体,小心贼人,银子不要装在包裹里,不然被人偷了包裹可就完了。”
“嗯,知道了爹。”翠翠看着家人,同样嘱咐两个弟弟:“我这一走,不一定能活着回来,家里爹娘,你们两个好照顾好,大姐不孝……以后,家里就靠你们了。”
两个弟弟点头:“大姐放心,家里有我们两个,主要是你,路上一定要小心谨慎。”
翠翠笑着点点头:“放心。”
说完,她看着罗氏笑:“娘,我回来这几个月,给你添麻烦,让你辛苦了,我以前有不懂事的地方,您别跟我一般见识。”
罗氏也难受了,到底是看着长大嫁出去的孩子,虽然不是打心眼里喜欢,可到底也是有感情的,叹口气抹抹眼泪:“别说了,我也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咱们两两相抵了……”
翠翠笑,眼眶湿湿的,吃完饭回到屋里坐下,看着收拾好的包袱,拿出药丸吃了几粒,怅然的笑笑,低喃道:“就算死,也要撑到京城,见到他,再死……”
次日一早,天还不亮,翠翠就穿着薄袄,裹着头巾,跟着父亲往镇上去,到了镇上柳父给她买了一些干粮后,才去了商队。
商队是运棉花的,快到快到寒冬了,乡下收了棉花就拉进城去卖,十来辆车排成长长的队伍,每辆车上跟两个要出远门的人,目的地都不同。
柳父私下里给商队的头头塞了钱,那头头给翠翠安排在了第一辆车上,离他比较近,也方便照看。
安排好了一切,翠翠坐上了棉花车,冲头发白了不少的父亲哭着摆手:“爹,你放心吧,回去吧。”
柳父眼泪流个不停,也冲她摆手:“到了那边,先给我写信回来。”
翠翠哭着点头,坐在摇晃的车上,直到走了很远,再回头,父亲还在那边站着……
爹,对不起,女儿这辈子,没叫您省心……若有下辈子,一定好好孝敬您。
第11章
她低头掩面哭,哭着哭着又咳嗽起来,咳嗽厉害的像是要将肺都咳出来,同车的那个妇人看着她嫌弃的转过去,一副好想看见痨病鬼一样的眼神,翠翠毫不在意,咳得实在受不了了,吃几粒药丸,才稍微好一些。
过了一会儿,那妇人见她不怎么咳了,才打量着开口问:“妹子,你这一趟是去哪儿啊?你咳这么厉害还出门,是不是去远处寻名医看病的?”
这个妇人话真多,但是和她坐一个车,总比跟男人坐一个车好一点,就笑笑说:“去通州城,找我家亲戚。”
那妇人心想,就病的这个样子,肯定是去找亲戚寻好大夫看病的,还遮遮掩掩的,搞不好还真是什么见不得光的病症……这么一想,这妇人就不想跟她说话了,中途休息的时候,干脆和别人挤车去了。
车上只剩翠翠一个人,她又咳的厉害,商队的人都私下议论她是不是痨病,连吃饭都没人跟她坐一块儿,不过这样也正好,她一个人坐在车上,反而还不挤。
商队赶路不是很慢,这条路线他们走了很多年,每天走多少里,到什么地方吃饭休息,都是有计划的,再加上路上也没下雨,所以没几天就到了通州城。
到了通州城,她经过棉花商队头头的介绍,找到了一个直达京城的商队,交了二两银子路费,就跟上了车。
这一次商队运的是布匹,也是十来辆车,但是布匹比棉花硬,坐在车上一路颠簸很是不舒服,再加上她身体本来就弱,就是在强撑,所以赶路没几天,她就再次开始咳血了。
一开始她出门前买的药丸,大夫都告诉她了,这药丸止咳很管用,就是伤心肺,本来她心肺就有旧疾,吃这种药说实话就是嫌命长,可是她却不怕,硬是买了好几瓶,路上咳厉害了就吃。
她是没打算活着回去的。
这个商队的老板,是个中年彪形大汉,说话声音如雷贯耳,浑厚的很,人还是挺好的,见翠翠咳的厉害,病成了这样也要赶路,每次安排住处的时候,都会单独给她安排,每天都会过来问她要不要去看大夫,估计也是怕她出意外死在他车队里。
这一段路程要一个月之久,越往京城的方向走,天气越冷,她每天坐在车上,穿了自己所有的棉袄,头上脸上裹着厚厚的头巾,只漏出一双眼睛,就这样也觉得冷。
也许是她病怏怏的总是咳血的样子,惹人讨厌,一路上没人愿意靠近她半分,剩余不多的银子也相对安全些。
距离京城还有半个月的时候,下雪了,天地间到处都是白雪飘飘洒洒,可即便如此,车队能赶路的时候依旧赶路,她躺在摇晃的车顶,裹着挡雪的油布,手脚冻的麻木,额头滚烫浑浑噩噩,若不是老板有意照顾她,她怕是早就死了。
这一晚,到了客栈,老板饭都来不及吃一口,就带她去找了大夫,她病的太重了,咳血,高烧,大夫将她留在了医馆医治,一夜喝了三次药,她的烧才勉强退下去。
可是窗外的雪停了,她生怕商队老板丢下她跑了,就卖了退烧止咳的药丸,急忙又跑回客栈去。
商队老板的确打算将她扔下不管的,都准备走了,看着她又跑了回来,无奈的问:“妹子,我问你,是上京重要,还是命重要?”
她眼眶湿湿的看着他:“您放心,我不会死在路上给您添麻烦的,我就算死,也会撑到京城再死!”
或许是她执着不要命的态度,让他心软了,他摆摆手让她上了车,额外还给了她一床棉被,有了棉被总算是不会冷的不停高烧,可是寒气侵体太多,她咳嗽起来,就算是加倍的吃药丸,也很难控制住了,更是每天咳血,大口大口……
第三场大雪来临的时候,京城终于到了。
她虚弱无力的躺在车上,裹着棉衣被子,依旧冷的瑟瑟发抖,看着高高的城门上,京城那两个字,好久没流泪的眼眶,又湿润了。
她总算是,撑到了这里。
雪下的太大了,鹅毛大雪将城内城外的天地都染白了。
商队停在了最后一个客栈,老板亲自过来扶着她下了车,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和唇,摇头说:“妹子,这就是京城了,我只能护你到这里了,接下来你要去哪儿,就靠你自己了。”
翠翠点点头,捂着闷疼的胸口咳着,给他鞠躬拜谢,他急忙将她扶起来,“哎呀你可别来这些虚礼了,看你连站都站不住了,赶紧进去歇一歇吧……”
在客栈休息了一晚,一早她要了热水,给自己洗了洗澡,洗了洗头,梳洗利落后,看着镜子里自己毫无血色的脸,她咳嗽着,扶了扶发髻:“该去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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