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1 / 2)
这些人依旧没有相信,自己是真心臣服于施己教,他们从头到尾都只是想控制住他。
于是木卓加快了计划的进度。
在他被掳走之前,洛书曾给他一包驱蛊散,被他放在衣袖的夹层里,他撕开使用,发现自己并不是被下了蛊,更像是被下了药。
噩梦与现实重叠,有时候他甚至能摸到“木尽”温热的身体,和从他脖颈出破薄而出的血液。
他以为这是梦境,可是在再次清醒之后,却能看见衣袖上沾着的一抹血迹。
在他的世界里,隐门他的长辈,他的师兄弟,天天逗弄小师弟的老五,温柔的老三,泼辣的老七……他们都一一尝试着各种血腥又残忍的死亡,他无力阻止动弹不得,只能看着他们惊恐无助地惨叫,向他伸出的手由颤抖到冰冷。
他们到死都在看着他,死不瞑目。
好像在问他,他们的大师兄,为什么不救他们。
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端上来的食物依旧是在野外难以得到的精美,可是他却再也咽不下去,他看着碗里的饭菜,到觉得像是在吞咽着同门的血肉。
他开始消瘦,比他的幻觉,更像是幽魂。
木卓无坚不摧,唯独隐门是他的软肋。
疼痛不能使他清醒,他的大腿内侧被划地皮肉不整,却依旧逃不开这可怖的梦魇。
后来木卓开始习惯,习惯在断了手脚的隐门弟子面前,面无表情地修理着机关,整理着阵法,看着鲜血溅到碗上,依旧默不作声地填饱肚子,在惨叫声中强迫自己入睡。
偶尔清醒的时候,他会想起洛书,想起宁恒,想起方尚清,却再也不敢想起隐门,每每想起,他所惦念的人就会出现在他面前,然而被折磨到死掉。
他知道那是幻觉,但是却逃避不开。
也许幕后的人想将他逼死吧。
死是最好的逃离方法,但是他不想。
他还没有将机关兽改造完,还没有将这份大礼送给施己教,怎么能去死呢?
他当初被扔在破庙里没有想过死,当初和野狗争食没有想过死,当初被高烧烧得意识模糊,也没有想过死。
当初他年幼而单薄,没有经历过温柔,也不欠谁,像野兽那样只凭本能去活着。
这样都没有想过去死,现在他经历过这么多,为什么要死?
木卓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但是机关兽的完善却越来越快,他变得越发像一座木偶。
他的样子大大降低了施己教的防备,有些事情在谈论的时候也渐渐的不会刻意防备他,因为在他们眼中,这只是一个疯子。
所以日复一日,加上他的调查,木卓终于得知了这阵法与机关兽的秘密。
五十年前的掌事人,隐门一直在暗暗寻找的上任掌事人,真的没有背叛隐门,他们一直以来坚信的人,都信对了。
这阵法与机关兽老旧,是因为这都是五十年前的样式。掌事人虽然天赋平平,但是依旧热爱阵法,他随身带着机关兽与阵法的图纸,是为了能随时翻看。
他们的掌事人,在五十年前开战前夕被殷国暗算抓捕,威逼利诱想让他带着隐门背叛武林,在一轮轮的酷刑折辱下,掌事人终是命丧异国,只留下了几张图纸。
这几章图纸,殷国研究了五十年,也依旧没有研究透彻,于是绑来了他。
原来如此。
木卓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或者出去,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生命在缓缓流逝,他几乎没有清醒的时间,睁眼闭眼都是梦魇,他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休息,也分不清送到嘴里的是饭菜还是瓦砾,他中间好像病了几次,不过他也没什么印象,反正与平时最大的不同,也不过是有没有修补机关兽而已。
洛书这个人虽然莫测,但是是信得过的,他也不知道这股子奇怪的信任是从何而来,大抵是他看向他的目光太过透彻,将隐藏在心头最深处的秘密一并挖出来了,亦或是在幽冥墓他两次问他,要不要他带些话给木尽。
隐门不会有问题,最多、也不过是像以前一样,再度隐居山林,这几次在江湖上的露面已经足够,也新收了不少有天赋的弟子,里面有弟子擅长管理事务也未可知。
木卓不想死,但是也不怕死。
尤其是想着还有几百座机关兽,以及地蛊的人为自己陪葬,就分外畅快。
但是他死了无所谓,他不想让前辈依旧被人误会,他们的前辈,理应是隐门的骄傲。
所以他将事情写下来,沾着血写在衣袖上,藏在机关兽的夹层里,想着有谁与它打斗时会发现,却没曾想,施己教在机关兽外面裹了一层铁皮。
这件事他不知道,直到看见成品机关兽时,才有些庆幸,又有些遗憾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小狐狸你蛮厉害的嘛,怪不得小木尽说用隐门的机关兽和这些半成品打,觉得它们弱得过分了,原来是你在捣鬼,干得漂亮!”
洛书笑眯眯地给木卓倒了一杯茶。
木卓笑笑,然后接过,倒是没有喝,只是捧在手心里。
……
木卓还有些被控制前的记忆,他依稀记得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站在他面前,在他面前跳了一支舞。
那舞的姿态他没记得多少了,只记得铃铛的声音清脆,像极了下山时给木尽带的九连环,环环相撞的声音。
然后他就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中间依稀听见木尽的叫声,就像是滴入湖中的一滴水。
等到醒来时,那一滴水泛起的涟漪与风的纹路重合。
他看见洛书,三头身的洛书在他面前盘坐,身前放着一张古琴。
见他醒了,他徐徐抬头,冲他笑了笑,“呦,小狐狸,终于醒了。”
他只以为是新的幻觉,也没有想搭理,直到洛书蹦到他面前开始絮絮叨叨地问他感觉如何,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木卓才慢慢反应过来,这不是幻觉——所有的幻觉出现的基础都是现实,洛书问的问题很多他闻所未闻,等听到洛书一脸无奈地问他今日穿的亵衣是什么颜色的,木卓才满头黑线地反应过来,这货的脱线程度,绝对不是他的幻觉能模拟出来的。
也就是,他真的回来了。
再然后,就是与同门的见面,他看见瘦削了一圈的木尽,脸上镇定自若的笑容似曾相识,直到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退出去,木尽才哇的一声哭出来,哭得满脸通红,哭得上起不接下气,哭到几乎昏厥,哭到打着哭嗝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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