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2 / 2)
这一觉范晋川整整睡了一夜,等第二天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他匆匆起了来,连饭都没顾上用,就问方师爷呢。小七告诉他,方师爷招了一众富户,正在会客处说话。
会客处里,正中墙上挂着一副中堂画,下面是张黑漆杉木的长案,长案前放着张方桌,左右各放一把太师椅,下首左右各有一排黑漆杉木的圈椅,用同样材质的花几隔着。
凤笙一身青衫,坐在首位右侧的位置,手里端着盖碗,眼神却放在下面一众人身上。
此时那两排圈椅上,坐的俱是一个个穿着绸缎袍子的男人,胖瘦不一,形态各异,但无一例外都是泰州当地的富户。
“不知各位意见如何,方某和老爷商量着拿出这么一个章程,如今也就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各地秋收。”
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说:“方师爷,你这话我就有些听不明白了,田又不是我们的田,合则还得让我们派人守着,我长这么大,还没听过这样的笑话。”
“那孙老爷今日就听见了,觉得意下如何?”
“你——”孙老爷气急,一挥袖:“简直荒唐至极!”
凤笙还笑着,但笑得很强硬,放下茶盏道:“不管各位觉不觉得荒唐,事情就这么定了,秋收乃是县衙重视的大事,这一季的赋税能不能按期交上去,就全看这些日子。所幸时间也不久,就劳烦各位了,老爷一定会记着各位的好,不会让你们白辛苦。”
“反正我是不赞同,就算县尊大人是父母官,也不能强迫百姓去干不愿干的事。”
“大人呢?方师爷,你不过是个师爷,会不会有些越俎代庖?”
“本官在此。”
随着声音,一身官服的范晋川走了进来。
大周官服都是制式的,乌纱帽、团领衫及束带,七品官服乃是青色,前缀溪敕的补子。因为制式,这种官服威严有之,美观不足。但范晋川身材高大,倒是能把衣服撑起来,格外添了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方师爷的意见,就是本官的意见,尔等既身为本县之民,当遵循本县的告喻,这两日本官就下发公函,晓谕全县。”
“县尊大人,您如此罔顾百姓意愿,就不怕激起民怨?”
凤笙刷的一下把折扇打开,道:“孙老爷,你能代表全县百姓?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前日有百姓来县衙状告贵公子强抢民女,因着最近大人忙着秋收之事,所以这张状子暂时还压着。可你也知道此事可不是什么小事,如果一直压着不处理,恐会激起民怨啊。”
“你——”
孙老爷被气得站了起来,却也只是站着,没走。
凤笙见好就收:“好了,事情就这么定下了,还望诸位回去多加考虑,毕竟这是阖县大事,当是众志成城,方可顺心如意。”
……
众人退下后,堂上就留了方凤笙和范晋川两人。
“我还以为你要睡到中午才会起,这些人又都到了,我才会出面跟他们把事情说了。不过这种事,你出面不太好,毕竟你是父母官,实在不太适宜摆出这样一副仗势欺人的嘴脸。好了,我早上还没用饭,先去吃点东西。”
凤笙站起要走,被范晋川叫住:“贤弟,你说的孙家少爷强抢民女,有人告来,你把状子压了下,此事可是真的?”
“当然是假的。我不过是道听途说,故意诈他。”
“故意诈他?可他若是不信?”
“他肯定会信。”
“为何?”
“因为我们的态度太强硬,因为他心虚。”
“就算他信了,可别人不信,光他一人,似乎不起什么作用。”
“不需要其他人信,只需要他们明白一个态度就好。”
“什么态度?”
“得罪了县衙,事情会很难办。杀鸡就是给猴看,不想当那只鸡,就掂量着自己有没有干些偷鸡摸狗的事。”
堂上一下子安静了。
方凤笙意思很明显,她就是意图用县衙的权利强压对方服从,甚至不惜构陷。
构陷什么?
明明无人状告孙老爷之子,可她借着道听途说,做下此事。如果孙老爷质疑,可能方凤笙下一刻就能拿出一张状纸,扔给他看。
同理,别人也是如此,县衙掌着本县刑名诉讼之事,有没有人告你,全凭官字一张口。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不外如此。
“这就是你说的解决办法?用手段威逼利诱,到底不是君子所为。”
凤笙转过身,笑看着范晋川:“那大人觉得什么法子最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可也不该是这样,做官当讲究立身正稳,如若自己都行那构陷之事,何以服众?”
“非常时行非常事。好了,如果大人觉得我此举莽撞,反正大人是大人,完全可以凭着自己的意愿去做,我先告退了。”
方凤笙走了,范晋川坐在那里不言。
小七看了他一眼:“公子,您又何必与方少爷起争执。您这些日子忙碌,方少爷也没闲下,您几日没歇,他也多日未眠,您歇下后,他又张罗着把这些富户请来,你看他眼中全是红血丝。”
范晋川恍然,震动,却道:“我不是斥责他,而是……罢,我去找他解释。”
……
范晋川到时,方凤笙正在吃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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