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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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恕默然看着脚边的人间悲惨苦难:不甘地睁着眼却生机渐弱的将军,只剩一口气仍在乞怜的杀手,还有那只正挣扎求生的重伤小仓鼠……这个不算大、此时甚至显得很拥挤的简陋小院子里,有不止一条生命正在痛苦地缓慢逝去。

苍星垂的心思却早就不在这了,他正举目寻看合适的地点。

这二人一旦交手,势必惊天动地。哪怕苍恕一直不在全盛状态,无间之渊底部那些堆积万年的巨大嶙峋的岩石也全被他们夷平了,若是附近有生物,恐怕早已灰飞烟灭。是以他们就算现在实力都大打折扣,也定要寻个无人之处交手。

苍星垂好杀,却从不滥杀。

“那里有几座山。”他说,“我们就去那里分出胜负吧。说来,我们最初的分歧就是因这些凡人而起,在凡人的地界上结束也是天意。”

苍恕顺着他说的抬起头,望见了远方的高耸群山。

于凡人来说,那显得有些远,怕是赶着牛车也要个几日几夜,但对于寻常神族而言,缩地成寸,也就是几步的事。虽说现在这两位神族的状态都实在不好,在最污浊阴毒之地待了整整一年,身受重伤,最后还中了无名奇毒,这会儿好不容易脱身了,神力却没恢复,这里又无多少灵气可供补充……

“再稍等片刻。”苍恕说,“我的神力不够。”

苍星垂感应了一下自身,知道自己现在的实力怕是不足平日的万分之一,神力也只恢复了一丝,但赶几步路还是够的。他道:“你我从诞生以来,与天地感应之能就一般无二,我能去到到那座山峰,你自然也一样。神君莫不是畏战了?”

苍恕摇头道:“并非如此。我还有别处要动用神力,恢复的这一丝实在不太够。”

“用来干什么?”苍星垂疑惑地打量着他,“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你要用清洁术洗背后的血。因为这种事耽误开战,我这会儿就算不用神力也要揍你。”

“不是那个……”

他正说着,地上那只灰扑扑的小仓鼠忽然不动了,只躺在冰冷的雪里发出细弱的叫声,眼看着没多大会儿好活了。苍恕叹道:“罢了,不等了。”

苍星垂似有所感,猛地看向他,只见神君扬起皓腕,伸手向雪地中一点。

精纯圣洁的神力与大地相接,被血染红的雪地中,一株晶莹碧绿的奇异灵苗破土而出,在神恩之下瞬息之间就长到了一掌高,饱满的叶片娇嫩欲滴,叶尖上一点血红鲜艳夺目,沁人心脾的浓郁药香溢满整个小院。

因为有万生魔尊的辅佐,苍星垂也颇懂些灵植,知道这便是百年才能长成一株、由灵气和鲜血做养料,号称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顶级灵草:朱颜碧。

这灵草不偏不倚,长在了将军、杀手和仓鼠的正中间,离谁也没有近一分,离谁也没有远一分。

慈悲神怜悯忠肝义胆的将军,也怜悯被命令来追杀将军之人;他怜悯互相残杀的人类,也怜悯遭受无妄之灾的小兽。

大虎扑羊,狼群捉兔,怜悯弱者之人往往会打虎、杀狼,但慈悲神不会。在他眼中,虎狼和羊兔皆是弱者,弱者相争,他只在高高的云端袖手旁观,从来两不相帮,因而被称无情。

神有无情之心,方能行慈悲之事。

“好了。”苍恕说,他逼出了些血,又强行透支了本就没多少的神力,脸色苍白如纸,声音虚弱,“谁拿到了,谁就能活。我们走吧。”

既然只够救一次,他并未偏心任何一方,只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他说完这句话,还没能走出一步,忽然感到一阵乏力,几乎站立不住。

苍星垂眼睁睁看着身边的白衣神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半空中一个小圆球,他下意识伸手一接,软绵绵的雪白毛团落在他手心里。

苍恕抬头看了看苍星垂,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白茸茸的毛,冷静地分析道:“魔尊,我又变成仓鼠了。”

顿了一下,他又问:“你可不可以帮我看一下我背上有没有沾到血?”

第8章 洗毛

在凡间赐下一株百年才可长成的灵植,并且瞬息之间强行催熟,这对平日的慈悲神来说不算什么,可是现在却抽空了他的底。慈悲神的权柄已经在一年前妥善移交,满足凡人落难时的祈愿,按理来说,已经不是他的义务了,况且此刻强敌在侧,于他自己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救了这方苦难。

苍星垂眸色沉沉地看着手心里小小的一个白团,静了好半晌没说话。神族透支了神力,也许会需要闭关休眠,可是没听说过会变仓鼠的……他道:“慈悲神,我真是佩服你,都这时候了还不忘救人……你是仓鼠精还是什么?透支了力量,现在变回原形了?”

“我们是伴生神,你不是,我也不可能是。”苍恕冷静道,“我也很奇怪,之前我经常透支神力,没有过这种情况。看来还是与那怨气……”他顿了顿,想起自己现在被别人捏在手心里,改了口,“与那奇毒有关系。魔尊你看,救人是有回报的,我们现在知道了,那毒还没解。”

“……那还真是多谢你了。”

苍恕抬头看向他的脸,可惜这角度并不能看清神色,虽然想也知道这是句嘲讽,他还是正色道:“不必谢,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与旁人无关……你干什么?”

苍星垂伸手一招,他们待过半天的那只仓鼠笼子飞到了他手上,然后他粗暴地把手里的白色小毛团塞了进去。

“你还是待在这里面吧。”苍星垂说,“太软了,我拿着不舒服。”

生而为战神,苍星垂手上握着的从来都是杀人的剑柄,从没握过这样毛茸绵软的一小团活物,他别扭得要命,索性再次征用了那个笼子。

就在他提着笼子离开院子,准备前往那片群山之时,雪地里传来了动静。那灵植周围的三个濒死生命都嗅到了精纯药气,本能的求生欲让他们做最后的一搏。两个人类手长脚长,毕竟有些优势,那只一丁点大的仓鼠看上去已经没有希望了。

苍星垂在院门前,忽然举起笼子问:“你希望谁活?”

苍恕在神识中回道:“谁活都好,我并无偏私。”

“慈悲神不可偏私,难道你苍恕也没有私心吗?”

他缓慢地摇了摇头:“慈悲神便是我,我便是慈悲神。我无私心。”

长久的沉默,久到一向沉得住气的苍恕忍不住要出口问怎么了的时候,苍星垂又开口了。

“你没有。”苍星垂似乎是漫不经心地说,“我有。”

苍恕还没来得及说出阻止的话,雪地里那株成熟的灵草破土而出,直接飞进了韩将军手里。

“你……”

“我看另一个凡人不爽。”苍星垂无所谓地说,“你急什么?我又没塞进那将军嘴里,另一个人真想要的话,去抢就是了。走了。”

他说完腾空而起,须臾便消失在了这村庄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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