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2 / 2)
陶佳文一愣,高声喊着“恩恩!”,一边赶在列车门关闭前追了出去。
换乘车站,下车的人流不少,有的搭乘扶梯上楼,有的继续往前。程恩恩追着那道一闪而逝的背影,从站满了人的扶梯,一路小声说着“借过”快速跑上去。上一层的空间更大,地形也更为复杂,不同方向来来往往的人互相交错。
嘈杂的环境中,程恩恩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她想叫什么,却像失去声音,怎么都叫不出来。
正迷茫间再次看到那个背影,正从某个出站口离开,她立刻拔腿向前跑,在闸机口被阻挡,慌慌张张地从口袋翻出车票。
等她沿着扶梯跑到地面,站在原地茫然四顾,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喧嚣的夜晚里,再也没有踪迹。
她急得眼泪汹涌而出,仓皇地在马路上向前奔跑,可是找不到,怎么都找不到……
街边霓虹闪烁,马路上车辆驰啸而过。她迷失在八.九点钟的夜幕里,毫无预兆地蹲下身,嚎啕大哭起来。
……
黑色奔驰一个急刹靠边停下,江与城下车,疾步向蹲在路边的两个人走去。
陶佳文正陪在程恩恩身边,关切地问:“恩恩,你到底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别哭了,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余光瞧见高大的身影走来,她站起身,有些拘谨道:“江总。”
江与城眉心拧着,看着把脸埋在膝盖上的程恩恩,声音比夜色更沉:“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我们在地铁上,本来好端端地,她突然就冲出来了,跑得很快,我追过来就见她蹲在这里哭,什么也不说。”
江与城弯下腰,双手扶起程恩恩的肩膀,强迫她抬起头。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满脸的泪水。
江与城的心拧成一疙瘩,隐约听到她哽咽抽噎的哭声中,夹杂着含混不清的字音。
陶佳文蹲这儿半天一直没听清,但只一下,江与城便分辨出来,心沉了一沉。
她不清不楚,不停地叫着:“哥……”
第50章
陶佳文一直觉得这位“女主角”很有风格, 都不能用入戏深来形容了,分明就是全身心地投入, 把自己当做了角色本人, 全天候24小时在线。
所以今天程恩恩这一场声嘶力竭、失去理智的崩溃大哭, 让陶佳文根本无法分辨究竟是以什么身份, 是为了什么样的缘由。
但她哭得太难过了, 仿佛下一秒就会昏死过去,让人看着都触动。
陶佳文看到江与城似乎想要扶起程恩恩,但她哭得几乎断气,整个人一丝力气都使不上来, 于是伸手想要帮忙。
但江与城俯身直接将人抱了起来, 完全是抱小孩的姿势,单手托着臀部,让程恩恩的腿挂在他身体两侧。
陶佳文缩回伸到一半的手。
江与城就那样抱着程恩恩大步走到车边, 司机已经很有眼色地为他打开车门,他左手护在程恩恩脑后, 抱着她坐进去,自始至终不曾注意过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陶佳文跟过去,这个司机比小王年长, 说话很客气:“稍后小王会过来送您回家,外面冷,您先找个咖啡厅坐着等吧。”
“哦,好。”陶佳文应了声,又望向车窗。黑色玻璃将车厢里的情景悉数隐藏。
车里, 江与城将程恩恩放在腿上,面对面将她抱在怀里。
这个姿势若换做还清醒的程恩恩,绝对要被吓得惊慌失措,但此刻她伏在江与城肩膀上,两只手紧紧攥着他的西装领口,已经哭得神志不清了。
轿车平稳穿行在夜色中,静谧幽暗的车厢中,江与城一直在低声诱哄,低低的嗓音带着安抚的力量:
“没事了,没事了……”
“我在这里……”
“不哭了,宝贝儿……”
外界的声音仿佛都被屏蔽掉了,程恩恩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感受不到,无论江与城怎么安抚,她始终沉浸在那阵巨大的将她彻彻底底笼罩的悲伤中,抽离不出。
她哭到直抽抽,甚至发不出两个连续的音来,但口中不停地、越来越清晰地叫着:“哥……哥……”
江与城的手臂环着她,感觉到她的身体在轻微地发抖。
这种状况不是第一回 了。
当年她从学校回到家,得知程礼扬的死讯,最初几分钟不肯相信和发狂的状态之后,便是这样绝望的哭泣。
怎么能不难过?怎么能接受得了?
程绍钧和方曼容生下她的时候已经貌合神离,几乎没怎么管过,从小都是程礼扬在照顾,十一岁离开父母之后,更是程礼扬亲手养大。他不只是哥哥,是又当爹又当妈,超越了一切存在的唯一的亲人。
程礼扬的离开,于她而言无异于天塌了。
那段日子她哭干了眼泪,再之后,便是不吃不喝,绝食,无论怎么哄劝,都不肯进食。江与城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时候,她是真的存了轻生的念头。
什么方法都试过,小丫头平时柔软胆小,犟起来江与城也束手无策。
他甚至找来了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威逼也好,利诱也罢,只希望能用他们的“关心”,将程恩恩从那个绝望的世界里拽出来。失败是意料之中的。他还记得程恩恩当时指着那两人,恨得双手发抖的样子:“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们?为什么你们不去死!”
眼睁睁看着她原本还有婴儿肥的脸颊一日日清减,瘦到脸颊都凹陷下去,江与城是真的动了怒。那是他第一次对她发火,她被吓到委屈掉眼泪,才怯生生地在他的逼迫下喝了半碗稀粥。
最后真正让她好转起来的方法,是在她生日那天,带她去种下了一棵树。杨树。
那次之后,这么多年,再没有什么事能让她哭成这个样子。
江与城一直耐心地低声哄着,轻轻抚摸她的背,亲吻她的额头和眼睛。程恩恩一直没能平复下来,但她哭得太累,最终趴在他怀里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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