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2 / 2）

姜永只看到眼前一切都从边缘开始溶解，暗金色的细沙窸窣洒下，里面夹杂着白玉般细碎鱼骨。所有的场景仿若燃烧的纸片，眨眼间就倏然消泯殆尽。接下来有一瞬间姜永仿佛站立在虚空之中，头顶和脚下都有大河奔腾轰鸣水声响起。

金色水花四溢，隐约可以看到白浪滔天的河面上，光阴箭鱼灿金色晶莹鱼翅一闪而过。周围充斥着极为浓郁的法则之力，几乎要将人完全淹没。

这就是光阴长河，一切时间和万物的尽头。

千分之一秒时间转瞬即逝，四周水声仿若幻觉般散去，一座座粗犷朴素的房屋再次出现在姜永的面前，脚下大地变为一片雪白，天空中飘下细碎的雪花。

他又回到了第一次进入天一族营地的时候，四周无比熟悉，然而姜永却顾不得打量四周。他怔愣看向自己右手，复杂表情自脸上划过，随后皱眉右手缓缓攥紧成拳。刚才在龙蛋被毁之前的一瞬间，他曾经极短暂地触碰过龙蛋表壳，但却并没有觉察到任何的异常感。

是那一瞬的感觉并不仔细，还是……

“你是谁，怎么进来村子的？！”

忽然间一声不悦的呵斥从姜永身后响起，但这次他心里早已有准备。姜永转身望去，就见银再次戒备出现。好像是觉察到了这边的骚动，又有一龙人走了过来，他就是金。一切都和上一次并没有什么不同。

“银，怎么回事。”

刚过来的那名淡金龙人熟稔地同银色龙人打了个招呼，随后好奇朝姜永这边看来。他咦了一声，惊讶地挑高眉头：

“这是……这是什么来着？好像叫做……”

“我不是人类，而是龙人。”

这次姜永提前打断了金的话语，与此同时薄冰般剔透的尖锐指甲迅速生长出来。乳白色的龙鳞在他眼角下浮现，额头一片瘙痒，稚嫩的龙角从里面生长而出。

再抬头，姜永的双眼已经化为冰蓝色的龙眸。在那两名龙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姜永完成了从人向龙人的转变！姜永抬眼仔细观察两人表情，却发现这其中除了诧异和震惊外，依旧没有半分怀疑。

“咦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天呐，这是一头幼龙人！一头从来没有见过的幼龙人！银你看他和你鳞片颜色一样，我们部落要有小银了！”

敷衍过金和银，顺利被带回部落。姜永漫不经心地听金用和之前一样兴奋激动地语调介绍天一族，暗地里仔细打量四周。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再来他注意到了许多之前没有觉察到的细节，龙人们对于他的到来虽然喜悦兴奋，但表情细微处却都含着忧虑焦躁。

混沌军团连同鸟人们连续不断的进攻已经给了天一族极大的压力，表面平静下隐藏着暗潮汹涌。忽然注意到了什么，姜永目光略微停顿。在龙人们身后很远处的石屋背后，小心翼翼探出一个绿色脑袋。橙黄色兽眸蕴含着敬畏和好奇望向他这边。

又是那头蜥蜴人。

姜永心中闪过什么，没有轻举妄动，他再次跟着金回到了石屋。这一路上引来无数龙人围观，在给了姜永两枚紫兽核后他兴冲冲地跑出石屋去找红给姜永烤牛，得到片刻空闲，姜永闭目准备自检一下。从再次踏入这个世界到现在，他总感觉有些违和，好像什么地方已经发生变化。

“没想到我还能够看到已经绝迹的王兽紫髓，看来我们应该在什么结界或者时间碎片里吧。”

淡淡的声音自姜永脑海中响起，带了几分感慨。只是这声线内敛沉稳，仿佛沉淀了岁月带来的智慧。听到这声音姜永表情一顿，心中陡然泛起惊涛骇浪，瞬间警戒起来：

“你是谁？”

“我当然还是我了，你就是费镰吧。果然是天赋绝伦，远超过我。唉，你怎么就不早生个一千年呢。这样的话救世主可就是你去当了，我也不用揽着烂摊子。”

那人惋惜道，仿佛正在摇头叹息。听到这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心中忽然升起不祥的预感，他谨慎试探道：

“小表呢，你是卡皇阁下的……”

“小表？哈这可真是个好名字，我是阿特曼二十岁时候的记忆碎片。当然啦，只是理论上的二十岁了，毕竟那个不幸的短命小子可没活到我这岁数。”

那声音解释道：

“至于我之前的那个嘛……他已经没了。”

“你应该听过我们的由来，吃下生活在光阴长河里的光阴箭鱼就会随机得到自己十到一百岁的记忆碎片。我们来自光阴长河，所以而当我们再次见到它就是消亡的时候。毕竟像我们只是记忆碎片嘛，不能像真人那般自由。”

“不过也多亏了他在这个窍里消失，我才有机会出来，我可不像他们那么好运被放到怀表里。一千多年过去我都快被闷死了。”

“你……他……”

姜永头脑现在一片混乱，脑海中这个自称是二十岁记忆碎片的人说话让他近乎产生一种荒谬感，然而现在却没有时间可以浪费。竭力理顺思绪，姜永疑惑道：

“既然卡皇阁下没有把你放到怀表里，那你又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

“这就要看窍里的特殊结构了，每一个窍虽然由执念构成，但它也必须遵守时间规则。每一次重来都是一次还原，而光阴长河是一个有强迫症的家伙，必须完全还原才能开始下一次轮回。”

“你是说小表已经消失在了光阴长河里，这就不能让场景完全还原，于是你代替他出现了？可是……”

“对，就是这个意思。毕竟我们精神本质相同，所以我就被抓壮丁了。不过你不要小看光阴长河的对于完美还原的追求。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不完美的违和，所以这就会导致窍的寿命急剧衰减。原本它可能能重复数十次，但有我的在可能再重复个三四次就要崩毁了。”

“竟然是这样……”

姜永心中复杂叹息道，想起之前他还和小表说要一起离开，当时他只是冷哼一声就拒绝再谈，恐怕是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到现在为止他已经见到过三个卡皇的记忆碎片了，明明是同一个人，但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对了，你还要注意一件事。”

中表开口……既然他是二十岁的记忆碎片，那就叫他中表好了。中表声音忽然响起，但话音未落姜永就骤然觉得一阵剧痛从骨髓中蔓延出来，眨眼遍布全身。这一瞬间的痛苦令他几乎维持不住龙型，壮壮担忧恐惧的尖叫声在姜永精神域中骤然响起。

此时他的精神域完全变得一团糟，原本平静的宇宙裂开一道道漆黑恐怖的缝隙，数千星核互相碰撞，炸开一团团星辰。壮壮尖叫着翻滚躲避暴动起来的星核，却依旧被打的浑身青紫。潜藏在精神域中相安无事的星能和精神力翻滚交织在一起，体积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在不断膨胀，几乎要把姜永的精神域生生撑裂！

“冷静，快冷静下来。控制你的精神力让它压缩，千万不要撑破精神域！”

中表焦急严肃的声音响起，姜永却已经听不到了。他咬紧牙关双手重重抱头，覆盖龙鳞的手臂上青筋紧绷，变得庞大无比的精神力极难指挥，三番两次就想要冲破姜永束缚。好在现在的他曾经经历过收服弑神之弓的剧痛，又有壮壮在精神域帮忙。

几乎马上就要撑碎精神域的星能和精神力终于被姜永渐渐安抚下来，开始艰难地压缩凝结。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金有没有发现自己的一样，在捱过几乎要撕裂骨髓的痛苦后姜永终于把精神力和星能的量压回一个安全的程度。

他精疲力竭地睁开眼，浑身全是冷汗，肌肉因为时不时的阵痛而抽搐。此时他的精神域虽然暂时稳定下来，但却看起来一片狼藉。宇宙边缘裂开一道道丑陋的裂缝，灿银色星尘弥漫整片空间，仅剩的数百颗星核也坑坑洼洼，极少有平整的。

在这场搏斗中壮壮也耗费了极大的体力，它有气无力地趴在星尘中央漂浮，时不时被呛得打个喷嚏，可怜巴巴和姜永哼哼，饿的近乎虚脱。强抑制住想要昏倒沉睡的冲动，姜永跌跌撞撞走向旁边的烤肉，不知道何时龙人和鸟人之间的战斗再次打响，红烤熟的牦牛此时就在姜永身旁。

忽然他身体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但却在千钧一发之际被一双手扶住了。

“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