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南星失笑,摇头道:“节度使郎君为了见我,都肯放着那么大的府邸不住,跑来这么小几间屋子待着,我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她抬手蹭蹭他眼睫,“如意堂开张时我与姚娘子提议,想找几个聪明伶俐的女孩跟我学医,就像阿桂那样。今日姚娘子来跟我说,聪明伶俐的女孩好找,可识字的女孩不好找。普通人家谁会让女孩读书认字?达官贵人家识字的女孩又怎会愿意抛头露面出来行医?刚才看到了墨吉,我便想到了当时你让他去教阿桂认字,可眼下你身边毕竟没几个可用之人,总不能再把墨吉大材小用,去教人识字了。”
她鲜少向他抱怨这种苦恼,裴逸听了竟觉得心里美滋滋的,思忖了一番道:“这有何难?我由节度使府拨一笔钱,给城中那些大的书院,让他们免费接收女孩子去读书认字,不就成了?你和姚娘子若是有喜欢的女孩子,便指名让她们去读书便是了。”
纪南星惊讶地看一看他,“原来节度使郎君这样好用!”说着便重重抱住了他。
“一直都是你救我的命,难得有机会让我替你效劳。”裴逸如释重负地笑笑。
这个节度使并不好当,是否能“寿终正寝”都是后话,光是眼下,临川百废待兴,事情多如牛毛,他此前只在军中当过官,管的都是练兵打仗之事,何曾经历过这般一切都得他做主的场面?临川千万百姓的福祉都系于他一身,这压力实在太大了,令他每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还是冲动了,当日萧伯勤见他有留在临川的意思,便多番鼓动,他为了能顺利留下,竟也没有多想后面该有多难。
但当时若是求取别的职位留在临川,只怕圣上也不能答应。
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纪南星如何不知道他有多难,一个鲜衣怒马的小将军,如今要与这些官场上的老油子们斗智斗勇,着实是难为他了。
她只是心疼而已,却不会对他管头管脚,但有人却忍不住要来管他了。
中秋那日纪南星原本不用出诊,说好了可以一整日都跟裴逸在一块儿的,但下午临时有个孕妇动了胎气,将她请了过去。
她一番施诊开药,等孕妇缓过来后再回去,已是傍晚时分。
纪南星手里提着孕妇家人送的八只螃蟹谢礼,还没进门,便听见有人大声呵斥的声音:“……这成何体统?仗着自己有军功向圣上要官倒也罢了,可你这官职要来了又如何?你为了纪娘子硬要留在临川,可纪娘子拿你当回事了吗?启程之前我专程去过万年堂,又送了一次聘礼,可纪老板硬说纪娘子不发话,她也不敢收这聘礼!矫矫,你也太糊涂了,我以为你历尽千辛万苦,总算得偿所愿了,可如今人家不还是不愿嫁你?”
娇娇?
纪南星没忍住在门口轻咳了一声。
正钧侯裴远蓦然转身,看见纪南星后愣了片刻,随即瓮声瓮气地打了个招呼,“纪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