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1 / 2)
他抱着一包豆子去了柴房,抹着汗喘粗气对赵兰香说:“秋收完了粮食可多了,这些天可累死我。”
梁铁柱没有多收赵兰香的钱,完全是看着贺松柏的情面上帮赵兰香“白干活”的,赵兰香也很感激他,做好了拿去卖糕点就留一些给他拿回家甜甜嘴。
梁铁柱来的时候,她正在做肠粉,正好招呼他一块吃顿早饭。
她剜出刚出炉的肠粉,粉皮白花花的又薄又滑,吹弹可破。
粉便宜又好吃,但保质期短卖得也快,得天不亮去门市排队才能买到,有时比肥猪肉还难抢到,因此赵兰香放弃了吃米粉的念头,一直以来都是吃面条。秋收完后贺松柏正好闲下来了,她取了一袋大米出来催他碾米粉,把大米碾成又细又黏米浆。
她招呼了梁铁柱坐下,把一盘肠粉盛到了他面前。
雪白的肠粉衣里裹着玉米粒、豆角、碎猪肉,卷成一筒,出炉前再浇上一勺鲜美的卤汁,吃起来滑嫩爽口,肠粉衣越薄越细腻,越能汲取卤汁的鲜美。
梁铁柱早就饿得不行了,雪里透着金黄翠绿的肠粉散着腾腾的热气,他迫不及待地用筷子搅了搅,白乎乎的粉衣顿时染上了金黄的酱汁。咬一口滑嫩薄腻,烫得舌头呼呼吸起,玉米粒和豆角脆甜、碎肉的油嫩沾染了恰到好处的卤汁,与薄薄的粉衣交织起来的美妙口感让他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他呼了一声,说:“啊呀,你这做肠粉的手艺可比国营饭店的好多了。这汁调得真香!”
梁铁柱形容不出来这是种啥美好的滋味,三口两口地干掉了一根,吭哧吭哧地风卷云涌地解决掉了另外五根。这种正宗的手艺,可遇不可求。竟然给他在这里找着了。这滋味吃起来真像是做了多年肠粉的老师傅,手艺娴熟老道,让梁铁柱吃完这顿立即就想着下顿了。
赵兰香吃完了三条已经很饱了,她说:“让我看看你这次带了啥。”
她打开了布袋,用手抓了一捧出来看,“是芸豆呀。”
梁铁柱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面粉大米啥的,我估摸着你这边还够。上次听你说想要点糙粮,昨天正好收了袋芸豆就给你送来了。”
他的不好意思好像是这次带的东西上不得台面,芸豆这种东西能做点什么吃呢,煮着吃没滋没味,倒是有吃不饱饭的人混着它到饭里一块吃。
蒸熟的芸豆糯糯白白的,滋味吃起来跟大米也不差多少。
赵兰香笑眯眯地把芸豆收了下来,“下回就做点芸豆糕卖吧,一定留点让你尝尝,很好吃的。”
梁铁柱点点头,他美美地吃了一顿饱后骑着他的大金鹿启程了。可惜肠粉得趁热趁新鲜吃才好吃,放久了坨了不好吃了,否则他一定得厚着脸皮多求几根,带在路上吃。
……
贺松柏也吃了几根肠粉,咬起来的时候漆黑的眼睛泄露了几分愉悦。
他吃完后看着光光的盘子,眼睛暗了下来。
他大步地走到门外,招呼了铁柱一声。
梁铁柱已经骑出了几米远的车头无奈地又调了回来,他问:“还有嘛事啊哥?”
贺松柏一言不发地利落地将梁铁柱后座的粮食一袋袋地卸了下来,用绳子捆好牢牢地扎在了车头和车座之间的那道横杆上。他拍了拍梁铁柱的脑袋,沉声说:“我跟你一道去。”
梁铁柱一震,旋即脸上浮起了吊儿郎当的混混笑。
“想通啦?”
他嘿嘿地冲贺松柏挤眉弄眼,说:“我早就知道你总有忍不住的一天。来吧哥,今天我就载你进城里混混。”
梁铁柱用高超的车技载着一车的粮食外加一个成年男人,愣是把大金鹿骑得稳稳当当。
他一路快唱着山歌,吹口哨,快活地跟车后座的贺松柏说:“我跟你说,旁人虽然看不起咱这见不得光的勾当,但就是离不开咱,谁家没个缺衣断粮的时候?我们这是把脑袋系在裤.裆上给人送来方便。再光荣,光荣不过咱。”
“你说对不对?”
第34章
梁铁柱在给他大哥做着思想工作,想当年他饿得吃不起饭差点想落草为寇当混混了, 他师傅把他带上了这条路, 也是这么说着这番话的。
振振有词, 有作为一个倒爷的骄傲和光荣。
铁柱当时想着:当混混顶多算是小打小闹的违纪, 东偷点粮食西蹭点好处,人憎狗恶。可……可起码不算是碰高压线的事。投机倒把闹腾得大了, 掉脑袋的事都有。那时师傅就是这样“轻松”地做着他的思想工作, 铁柱被来来回回洗脑了好多次, 才勉勉强强地接受了这个“安慰”,可到底心底还是瞧不上这份见不得光的活计。
随着这份活渐渐地做得长久、稳定,梁铁柱见识过的人越多, 越发觉得师傅说的话是没错的。
当他看见捉了几个倒爷威风凛凛的公安,过了一段时间却来到他的破粮摊上偷偷摸摸地买了一小袋米回去的时候,梁铁柱心里那股复杂的滋味无法用语言描述。那一刻, 对与错, 善和恶之间的界限忽然变得很模糊。
一直以来卑微得像老鼠一样存在的铁柱,开始正视起自己这份上不得台面的活计, 他开始觉得师傅的话很有道理, 自己买卖粮食不算错, 一没偷二没抢, 不虚抬价钱不扰乱市场, 挣的每一分钱都流着他的血汗,他没有拖社会的后腿还给很多人带来了便利,他觉得他的良心可以稍微过得去了。
没听见大哥积极的应和, 铁柱顿了顿又继续:“咱们做黑市的,说白了就是张家多余的东西调到李家,有钱的用钱买东西,没有钱的用票买,不像商店门市那样死板,也不用排那么长的队伍。咱还亲自送上门,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么良心的人了……”
铁柱一路喋喋不休地说着,他的话加在一起比那一袋的大米还要多。
贺松柏完全没有不耐烦,全程都听了过去,时不时淡淡地嗯了一声,眉宇微微扬起。
梁铁柱载着贺松柏一路走过去,把车上的货一袋一袋地送到了客人的手上。
有的人不愿意露面交易,只交代让铁柱把东西藏在某个地方。有的人见了面拎着粮食拔腿就跑,但也有人收到了粮食停下匆忙的脚步,跟他们说声“注意安全”。面对形形色色的客人,他们受到的待遇不尽相同。
但领到了粮食的喜悦却是相同的。
贺松柏跟着铁柱进城送完粮食,又跟着他到乡下收粮食。
他在城里借了一位兄弟的单车,一路跟着铁柱穿梭在乡间的小路上。投机倒把这份活计并没有外人想象中的可以牟取暴利,他们俩一天从早到晚都奔波在路上,两条腿几乎没有得到过休息。走了几十里地才勉强收到一袋麦子一袋谷子。收到了麦子,铁柱要拿到城里给人磨成面粉,谷子得要去壳。样样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得操心,等过几天送到客人手里的却是一份份加工过的优质粮食。
等到太阳落山,贺松柏跟着梁铁柱把单车放在一边,靠着树根一块啃干粮。
梁铁柱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这段时间的粮食应该是很多的,我回家忙农活耽搁了好几天的活计,前两天收得猛了些。家里的地窖堆得很多了,平时不是这么少的。”
他“强调”道,他生怕今天生意的“惨淡”打击了贺松柏一颗做黑市的积极心。
贺松柏大口地啃着干粮,就着从山上流下来的潺潺的溪水喝了个饱。他用袖子抹了把嘴,说:“这些我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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