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2 / 2)
他喉结微动,脖颈处青筋连带着绷起,半晌后,叶适看向她的侧影,强笑着道:“可是、可是你是喜欢我的……”
姜灼华闻言,垂下眉眼,她道:“是,我喜欢你。”
叶适听她承认,忙上前两步,走到她身边,俯首看着她,颇有些激动道:“既然喜欢,那就跟我走。嫁给我,做我的皇后,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辈子不分开。”
姜灼华这才转头看向他,对他道:“陛下,正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才不想跟你进宫。你是皇帝,你不可能只有我一个女人,即便初时,你能抵挡得了大臣的催促,但是长久以往下去,累的只会是你。”
叶适摇摇头,扣着姜灼华的双肩,将她身子转过来,看着她的眼睛郑重承诺:“不会。华华你信我,我做得到!无论遇到任何阻碍,我都有解决的办法,我保证,这一生只有你一个皇后,绝不再娶旁人!”
人的感情和意愿,都是万分的美好,美好如湛蓝的天空上漂浮着的朵朵白云,可生活总是会落到实处。
就像曾经魏少君和她的感情,无论多少信誓旦旦,无论多少美丽的憧憬,最后都在琐碎的现实里,一点点的磨尽。
再度相见,心中唯剩人生若只如初见的感叹。
叶适眼里只有美好,而姜灼华,却见过鲜血淋淋的现实。
姜灼华看着他,轻声道:“我见到废后刘氏了,她和恭帝,最开始也是恩爱夫妻,可是后来为什么会走到成为废后的那一步?不是我不信你,我相信你方才的承诺都是真心的,但是这世上无常变数实在太多,今日渴望得到之人,来日也许就会避之不及,今日亲密无间之人,来日也许就会拔刀相向。”
叶适闻言,委实不知该再说些什么,才能叫她相信自己的能力。
他明白语言的苍白无力,明白行动胜过言语,但是,她连让自己做给她看的机会,都不给他。
姜灼华伸手,摸上了叶适的脸颊,唇角隐有笑意,她认真的说道:“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从来没有人像你一样懂得过我,也没有人像你一样尊重过我的意愿,这一切,我格外的珍惜。所以我无法接受,日后任何可能会跟你走向破裂的结局。”
叶适静静的听着,姜灼华的手轻轻在他脸颊上摩挲,她轻轻笑笑,对他道:“我明白,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局会是什么样子,可我已经没有心力再去冒险了。更不愿再体会燃起希望后的再度失望的感觉。我会一生都记得你,记得曾有一个人,愿意为我放弃拥有三宫六院的权力。就让我们的感情,停留在最美好的一刻,好不好?我会永远记得此刻的你,在所有现实的丑陋尚未暴露之前……”
话到此处,姜灼华微微垂眸,再度抬眼时,眸中神色已是如往常一般的洒脱坦然,她轻笑着道:“陛下,放我走吧。”
比起当初那个把所有喜怒哀乐都寄托在别人身上的自己,她更喜欢像现在这样,有爱的能力,却不困于爱。
叶适紧紧握着她的双肩,目光锁在她的面上,双唇抿的很紧,脖颈处与太阳穴上的青筋如蚕一般来回游走。
放手?怎么舍得?
这是要生生从自己心上剜下一块肉下来。
可是他分明答应过她,如果到他进宫那一日,姜灼华若还是不愿跟他走,他便放手,绝不再纠缠。
叶适捏着她双肩的手,力道时松时紧,想放又不愿放。
但是,他依旧记得自己当初,不懂尊重姜灼华意愿时招来的厌烦,感情上他舍不得放,理智却告诉他,应当给她尊重,尊重她的选择。
看着叶适这样,姜灼华的心忽地揪起,阵阵抽痛。
她努力说服自己,他是皇帝,长得又是万里挑一的英俊,很快就会有许多优秀的女子前赴后继而去,用不了多久,他就不会再记得自己。
踟蹰了许久,叶适终是松开了手,离开她肩头的刹那,叶适的双手陡然攥成了拳,仿佛是想抑制住再度将她揽进怀里的冲动,他垂下双臂,将攥得发白的双手,藏在了宽大的衣袖下。
他看着姜灼华,忽而勾唇一笑,说不尽的凄凉无奈。
深秋的凉夜里,叶适浑雅的嗓音轻轻响起,他道:“说到底,你还是不信我。”
他声音不大,但语气中的凉意,却是那般的紧扣姜灼华的心扉。
说罢,叶适转身离去,临走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眸中潜藏着无尽的眷恋和不舍。
他转身离开的刹那,姜灼华忽觉心底一空,但转瞬即逝,她转过身,对着叶适的背影,盈盈下拜行礼:“民女姜氏,恭送陛下。”
听闻此声,叶适脚步微微一滞,他忍下回头的冲动,最终离去。
元嘉一直等在楼下,听到楼梯上传来脚步声,面带喜色的迎上前去,却见叶适沉着脸走下了楼,元嘉面上的喜色当即消失,多一个字也不敢说了。
难道,姜小姐没答应陛下?
叶适走过他身侧,丢下一句:“随朕回宫。”而后径直出了耀华堂。
回到宫中后,叶适刚刚走进御乾宫,紧跟着外头的小太监便通传,宗正卿求见。
明日便是登基大典,负责明日大典的官员,今夜基本都在宫里。
叶适在椅子上落座,冷声道:“叫他进来。”
不多时,宗正卿走了进来,他脸上带着谄媚的笑意,跪地行礼后,将手中的册子呈上,黎公公上前取过递给叶适,叶适随手翻开看了起来。
但听宗正禀报道:“陛下,这是明日的流程,下官心中惶恐,还请陛下过目。”
宗正口上虽说着惶恐,心里实则是信心十足,他深觉自己安排的万分妥当,这出明知故问,无非是想让新帝看过后,表扬他几句,在新帝面前博博好感。
哪知叶适翻了一遍,见一切都安排的妥当还跑来找他,分明是多此一举,本就心情差到极点的叶适,怒而将册子甩向宗正,厉声骂道:“为官多载,难道连这点儿事,你心里都没数吗?还要朕来过目?要你何用?滚!”
宗正身子一个哆嗦,慌忙捡起地上的册子,连滚带爬的退出了尚书房。
怒火就犹如深山里的泉眼,一旦撕开一个口子,便一溃而下,一发不可收拾。
叶适忽地起身,一把将书桌上所有东西全部扫到了地上,卷宗等物撒了一地,笔架上的毛笔甩得到处都是,砚台和镇纸重重砸在地上,羊脂白玉做的镇纸,应声摔成两截。
可饶是如此,叶适心间的怒意却依旧汹涌,仍觉不够,又一把将桌子掀翻,转身踢倒椅子,又快走两步上前,将后面书架上所有的书籍全部扫在了地上。
黎公公跟在叶适身边,面上满是担心,张着手臂,面对暴怒的叶适,完全不知该如何劝他?
尚书房内一片狼藉,摔碎的花瓶,胡乱堆在地上的书本,推倒的桌子,倒翻的香炉……
一阵发疯过后,已是没有东西可以再给叶适摔砸,他方停了下来,背倚着书架,身子脱力的下沉,颓然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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