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晏永的开道与导护,耶律劭一干人等,顺利抵达蜀国的首都-成都。
咏荷怯生生的张望着马车外的风景,还不太能置信自已已抵达孟知祥建立的国家,在她的心里,孟仁赞的身份,还停留在她的儿时玩伴,而不是一个国家的王储。
耶律劭牵着咏荷的纤纤玉手,后头跟着他的守卫与随侍等人,穿厅过堂的被带到深宫内苑,两旁的侍女一推开那厚重的朱门,里头站着一名身着华服的妇人,她转过身来,满眶热泪的对着咏荷大喊:「小荷…」
「姨娘…姨娘!!」喜出望外的咏荷,放开她始终紧握着耶律劭的手,衝进李守清的怀抱之中。
「姨娘…奶奶…死了…爹爹…也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只剩下我了…姨娘…」咏荷抱着李守清放声哭喊,一边轻跺着脚,是手足无措的胡闹也是情绪发洩,对着犹如母亲一般的她,哭出心中的委屈与不满。
「你受苦了…你受苦了…姨娘疼你…从今以后,姨娘会好好地补偿你的!」李守清听着咏荷的哀伤哭泣声,忍不住酸了鼻子,细细的抽噎着,这个可怜的孩子,也是受他们孟家所累啊!
「谢谢你!谢谢你~王子殿下,谢谢你救了咏荷!你大恩大德,本宫铭记在心!」李守清紧搂着纤细脆弱的咏荷,对着耶律劭微微点头行礼,她不晓得耶律劭是怎么救出咏荷的,但一定是花费了不少功夫,诛九族的大罪,不是那么容易开脱的,说不定也为耶律劭惹来杀身之祸。
「皇后陛下,不必客气」谦逊的耶律劭微微鞠躬还礼,今非昔比啊!之前是称呼孟夫人。
「只剩下我要怎么办?姨娘…姨娘…」咏荷的小手揪着李守清绣着凤凰的金丝后袍,愁绪如麻的她,一直不晓得该如何自处,从今后该何去何从。
「你跟姨娘情同母女,姨娘当然会好好的照顾你一辈子啊!你别怕…」李守清轻拍着咏荷的背,安慰着哭得哽咽的咏荷。
「姨娘…姨娘…我会乖…我想要有个家!」咏荷湿漉漉的眼眸瞅着李守清,脸上清泪两行,吶喊出心里最深沉的慾望,这世上最简单却又难得的,家。
「这里就是你的家…只要姨娘还活着的一天,没有人可以伤害你!」李守清信誓旦旦的发下豪语,她现在贵为一国之后,她绝对有能力好好的善待咏荷,把她害得咏荷失去的亲情,通通加倍还给咏荷。
「咏荷!」仁赞听到副将-晏永的回报,匆匆由军营赶到母后的寝宫来。
他三步并做两步的往前奔跑,与李守清、咏荷抱成一团,当初他收到消息,说应顺皇帝下令诛杀九族的时候,他以为咏荷死定了!但仁赞远在巴蜀,无能为力的他只能暗自神伤,现在看见咏荷平安无事,他心中的情绪激动不已。
「仁赞哥哥~应顺皇帝杀光我家的人…我爹死了!奶奶死了!…琇月、小翠她们也都死了…仁赞哥哥…大家都死了…只剩下我一个…」咏荷搂着特地赶回来的仁赞,又是止不住的痛哭流涕,对着仁赞哭诉她的心痛与无助。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李守清与孟仁赞,可以算是咏荷在世上仅存的家人。
「别怕…从今天开始,你就跟着姨娘同寝同食,姨娘会好好疼爱你!」李守清略为蹲低身子,抹着咏荷脸上的泪滴,把咏荷当自已女儿看待,她心想,吉人天相的咏荷既然死里逃生,从今而后,她定能逢凶化吉,化险为夷。
就算不是,李守清也要用皇后的身份与权势,让咏荷的馀生,一帆风顺。
咏荷听见李守清这么说,突然回头望着耶律劭,像是无声的询问,心里有些迟疑,她…下不了任何决定。
耶律劭朝着咏荷眨眨眼,微微点头,脸上浮现一丝笑容,鼓励着咏荷勇敢踏出这一步。
咏荷取得耶律劭的许可,开心的对着李守清用力点头,李守清便带着身穿男装的咏荷暂时离开,她有好多事情想对着咏荷询问,有好多话,想跟咏荷单独的聊聊,想好好的安慰咏荷,抱抱她。
咏荷任李守清牵着她的手,傻傻的跟着李守清走。
仁赞目送着她们离开之后,疾步快行至耶律劭身边,紧紧的拥抱住耶律劭:「好兄弟!幸亏有你!」他用力地拍着耶律劭的背,这几个月的军旅生涯,让仁赞茁壮不少,不再是当初那个细皮嫩肉的美少年了,他俊俏不改,增添了着几许威风凛凛。
「哪的话!我答应过你的事,怎么会忘记呢?」耶律劭看着久未谋面的仁赞,那份熟悉的兄弟之情,与往昔热络的回忆,全涌上他的心头。
「来!我准备好你的住所了!今晚,我们好好的聚聚,我要跟你聊到天亮!呵呵~」仁赞亲暱地拉着耶律劭,要耶律劭跟着他走,身后无言静候的那群人,跟着耶律劭与仁赞的身后走。
仁赞把耶律劭带到皇宫内苑中,较为人跡罕至一座别苑:临江苑,他知道耶律劭怕吵,所以特别帮他准备着比较偏僻一点的临江苑,还送来几名宫女,要让耶律劭使唤,一行人等,也跟着耶律劭就住在临江苑里,安顿着自已的行李。
耶律劭是暂时安顿下来了,但他外头还有精兵三十几名,还在城郊待命着,他私底下对着仁赞透露,说他还有带一些其它的家奴,是要跟着他回东丹的,但人数太多,他不方便带进皇城来,仁赞便在皇宫附近替耶律劭买了座民宅,让耶律劭暂时安置那些家奴。
初来乍到的耶律劭,又过着与之前一样的生活,从头开始适应环境,他让雅克带着燕青、小佑移居至民宅去,帮着伽罗、乙辛照料那三十几名的银甲精骑,也帮忙他瞻前顾后的收集资讯,他身边只留下涅里、述烈与芸娘。
耶律劭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除了去探望咏荷、仁赞,几乎不与其它人打交道,在还没有摸清全局之前,他低调的蛰伏着,在蜀国不比在大唐国,无人清楚他的来歷,大家只知道他叫“李俊汐”,是孟仁赞的多年旧识,他只有久未见面的仁赞可以信赖。
李守清如她自已所保证的,她把珍贵的綾罗绸缎、珠宝玉石,通通堆到咏荷面前,与咏荷朝夕相处,让惶恐戒慎的咏荷重拾欢顏,当耶律劭看着咏荷,逐渐遗忘那些血腥的记忆,开始会笑、会调皮的时候,他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而仁赞总在公务繁忙过后,跑到临江苑找耶律劭谈笑风生,偶尔咏荷还会跟着仁赞来找耶律劭,三个好朋友,就像他们刚认识的那样,开心的天南地北乱聊,还一起吃饭、看书至深夜,这一切是美好得那么不真切,就像是大雨过后,短暂现身的绚烂彩虹。
现在的大唐王朝,已经由潞王-李从珂登基为王,年号清泰,是为清泰元年。
原本的应顺皇帝,辗转流亡至卫州,被下令贬为鄂王,同年四月九日,被李从珂派人暗杀,原本是要赐毒酒给他喝,逼他自尽,但李从厚不肯,当场被李从珂派去的人绞死,他的妻子与四个年幼的孩子,随后也被斩首处死,享年二十岁,他登基当皇帝的日子,也不过短暂的四个月。
耶律劭在蜀国的生活,算是短暂的稳定下来,仁赞没有让他失望,他仍然把耶律劭当成亲生兄弟看待,对着耶律劭没有任何顾忌与臆测,一如往昔地与耶律劭推心置腹,在蜀国的日子愈久,耶律劭才体会到,蜀国的皇室生活,没有他想像中的风平浪静。
也许皇室的生活,总是无法风平浪静,永远是一场无止尽的血腥角力,争权夺利。
「唉…真烦!」仁赞躺在耶律劭身旁,两个好朋友抬了两张躺椅出来,悠哉的在中庭里看星星、赏月亮,仁赞屏退随从与侍卫,还有临江苑里的侍女们,享受着难得的清静。
「怎么啦?」耶律劭探手拿了一颗葡萄,淘气地塞进仁赞的嘴巴里。
「我爹他的身体囉!病了又好,好了又病…」仁赞不客气还以顏色,也塞了个葡萄进耶律劭的嘴巴里,两个俊俏的美少年互餵水果,难怪人家会传言他们有断袖之癖。
「心疼他老人家辛苦打下这片江山,却没能好好享福,病痛缠身啊!」仁赞知道自已不该与耶律劭讨论这些事情,但他就是忍不住对着耶律劭倾诉。
「那你要多陪陪他啊!当人家儿子的,不尽孝道,想学不孝子我吗?呵呵~」耶律劭嘲讽着自已,又塞了一颗葡萄给仁赞吃,望着天上星星一闪一闪。
「你爹跟你娘…你不想念他们吗?」仁赞转头望着身边的耶律劭,耶律劭静默了片刻,淡漠的回答:「我娘过逝了…我爹…算了!跟那个人没那么熟」
「高美人死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见你提起?」仁赞讶异地坐起上身,这么重大的事情,耶律劭居然绝口不提。
「今年二月的事,就是我娘死了…我才下定决心,要回东丹的」耶律劭双手枕着后脑杓,表情没啥变化,他习惯了苦楚往肚子里吞,他气宇轩昂的眉间,揉进一丝惆悵。
「对不起!你需要我的支持,我却没能陪着你」仁赞探手抱住了耶律劭,神情里满是内疚,回想起琼华公主过逝的时候,耶律劭还山高水远的赶过来致意。
「傻啦!你来是找死」对大唐王国来说,仁赞是造反的叛国逆臣,只要他敢踏进大唐王国的范围一步,立刻让皇帝推出午门斩首。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仁赞松开自已的怀抱,眼神真诚的望着耶律劭。
「如果我告诉你…我喜欢咏荷,你觉得呢?」耶律劭转瞬凝视着仁赞,试探性的问道。
「好啊!欢迎!欢迎当蜀国的駙马爷!哈哈~那我们三个人,就能一辈子在一起了!」仁赞喜出望外地拍着耶律劭的肩头,母后时常嚷着要收咏荷为义女,那娶了咏荷的耶律劭,顺理成章变成他妹婿。
「駙马…」耶律劭眨眨自已酸涩的眼睛,心里有些迟疑。
「我知道你想带着咏荷回东丹…但是你有替咏荷想过吗?她刚失去所有的家人,好不容易有个栖身之所,你想让她重新适应吗?」仁赞躺回自已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对着耶律劭剖析着现在的情势,就算咏荷愿意跟着耶律劭回东丹,李守清也不一定肯放人。
李守清就是因为自觉亏欠咏荷,才会从小溺爱着咏荷,现在咏荷整个家族几百条人命,都因孟知祥称帝遭受牵连而殉难,李守清恨不得把心挖出来给咏荷看,让咏荷知道她有多自责难过,她是怀着怎样的内疚与亏欠在过日子。
「多花点时间陪她吧!过一阵子再考虑这个问题,咏荷的年纪还小,才十四岁,还没及笈呢!你没那么心急吧!呵呵~」仁赞轻捶了耶律劭一拳,不晓得闷骚的耶律劭,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咏荷的,今年才十六岁的仁赞,对于男女情事,尚未有任何触动,埋首于繁忙的公事之中,心无旁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