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孟昶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早朝与任何人的求见,他怀里搂着心爱的惜儿,安稳熟睡的时候,皇太后已经下令释放咏荷,还交待下人们,让疲累的咏荷多睡一会儿,绝对不准去惊扰她,让折腾一夜的咏荷,能好好休息。
在天色还未大亮,週围一阵灰濛濛之际,咏荷脚步轻飘飘的走回芙蓉苑,其实她先往明月苑去过了,但是不幸扑了空,面有难色的菁儿,老实对着曾救她一命的咏荷承认,说惜儿留宿在孟昶的寝宫。
失魂落魄的咏荷见木已成舟,她辜负晏永的临行託付,正苦恼于自已实在窝囊时,咏荷遇到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人。
原本应该待在牧场里养马放牧的小佑,一脸恍惚的蹲在芙蓉苑门口,他有皇太后的特许,能在深宫内苑自由进出活动,所以他想要蹲在哪里,没人敢出言管他,任他开心随意蹲,别挡路就成。
「欸~咏荷小姐~你回来啦!太好啦!你要不要紧啊?狱卒有没有打你?你饿吗?冷不?哪疼?哇~你的额头怎么紫青这么大一块?!要传唤太医吗?」
远在牧场的小佑,一听到咏荷被打入大牢的传闻,气得是头顶冒烟四肢发僵呀!迫不及待的跑去求见皇太后,想帮咏荷小姐求情,没想到皇太后已经去探望过,说咏荷隔日就会被释放,叫小佑别担心。
迫于无奈的小佑,就只能守在芙蓉苑门口枯等,小佑整夜就在心里直痛骂,骂这蜀国的皇帝是吃屎拉饭的?!怎么这么不讲信用,说要让她幸福一辈子,居然将她打落大牢,简直是耽误咏荷一生。
「小佑…」悵然若失的咏荷红着眼眶,看着依然衣不曳地,一身布衣的周苍佑,他还是第一个关心咏荷身体,而不是叫她要识大体、明是非,来教训她要懂事成熟的。
小佑挽高着自已的衣袖,真想找两个人来揍揍好洩恨,义愤填膺的小佑道:「怎么啦?他们真打你啦?气死我啦!这蜀国的皇亲国戚是吃啥长大的?!不守信用嘛这是!说要让你当最幸福的人,让你当皇后,当个屁啦!」
他在芙蓉苑门口等了一夜,就为见到咏荷平安归来,看见咏荷心如死灰的憔悴模样,他就有千百个不服气,撒了一堆语出来,为咏荷打抱不平。
「小佑…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咏荷记得一时衝动的自已,把所有案上的圣旨都撕个稀巴烂,就连拟詔书的大臣想保护圣旨,也无辜被她踢了好几脚,这圣旨铁定是颁布不成,小佑怎么会知道孟昶有意立她当皇后一事。
「痾…这个…我呢…嗯…啊…」小佑满心焦虑地搔着自已的鸟巢般乱发,完了!搂子捅大了,小佑一时心直口快没想太多,他隐藏多年的秘密,跟着气话一起跑出来。
「小佑…你不要骗我…我已经很惨了…」咏荷在大牢里一夜辗转难眠,不停回想着自已是失职的朋友,不负责任的姐姐,忤逆义母的乾女儿,眼泪扑漱漱的滚落脸颊,尽情地宣洩着自已的无能为力与脆弱。
慎重行事的小佑张望着四週围,见附近走动的宫女们不太注意他俩,扯着咏荷的手就把她往屋子里头拖,然后紧紧关上房门,对着咏荷坦承当年他亲眼所见的一切。
「其实当年爷儿要回东丹,是被逼的!东丹派来一个长得跟死尸差不多的傢伙,来要胁爷儿马上回东丹,不然啊!就要发动战争,那可是会死很多人啊!」长得跟死尸差不多的傢伙,指得是表情严肃,不苟言笑的耶律仲。
「你是知道爷的性格的嘛!他仁民爱物,怎么会残害无辜百姓呢?所以他就跑去找皇太后,说要带你一起回国,说他有那~~么的爱你,请求皇太后成全,说他会好好照顾你一辈子!」小佑说到激动处,还拉开自已的双臂比划着,夸张形容着耶律劭无限的爱,但语调十分认真,不似在扯谎誆骗咏荷。
小佑回忆着五年前的往事,那一幕还活灵活现的在他脑海里,「然后呢?」愁顏不展的咏荷扯着小佑的破烂衣裳,紧张地追问着结果,她从来不明瞭耶律劭赶着离开的真正原因。
「那皇太后~哇!可利害啦!直接了当拒绝爷儿的提亲,说绝对不让你离开蜀国呢!还跪在爷儿的跟前发誓,说要让你幸福一辈子,要让你当皇后享尽荣华富贵,结果让你富贵到收押进大牢里!还真富贵」口快如刀的小佑,就是看不惯他们出尔反尔,每一字、每一句,都带刺挖苦着他们。
「他…真的有找过皇太后提亲吗?」咏荷一直到现在才懂,耶律劭从来没有说谎,说真心想娶她,不是几句嘴巴轻浮的儿戏之言。
「是啊!后来皇太后一直要爷儿死心、放手!说她绝对不会祝福你跟爷儿,没有她的祝福,包你不会幸福快乐!」
「爷儿流着眼泪,说有多难过就多难过呀!跪在皇太后面前,请皇太后保证,要让你一辈子都幸福!留在蜀国的最后三天,爷儿把自已关在房里,不吃不喝也不睡的,死命折磨自已啊!看得我们多不捨呀!嘖!心如刀割呢!」小佑一股脑儿把所有事情,通通张扬出来,耶律劭为咏荷付出牺牲这么多,理当让咏荷知情了解。
「我一直以为…他…」怔忡不安的咏荷,也不晓得该怎么解释,她以为耶律劭早就在要回国的时候,就放弃对她的感情,才会连一封信也没寄来,被人蒙在鼓里的咏荷怎么会知道,信还没到她手里,已经让人给烧毁,硬是要斩断两人之间的藕断丝连。
「爷儿要回国的那天,怎么也不肯见你,走得那么绝情,你知道为什么吗?」直截了当的小佑盯着千头万绪的咏荷,说出耶律劭不见她的原因:「爷儿…一夕白发啦…整把头发都灰白掉了…瘦了一大圈呢…怪可怜的」就是那副心碎伤神的模样,说服年幼的小佑一个人留在蜀国,捍卫贯彻耶律劭的真情。
「他…一夕白发?」那是怎样的千愁万恨,才能让人一夕白发呢?咏荷从来不明白,耶律劭才是这世上,最爱她,最在乎她的人,懵懂茫然的她,竟然视而不见。
「吶…我想,你现在应该适合看这封信了…是爷儿留给你的」小佑从兜里掏出那陈旧的信封,他也没看过信纸上头写什么,但现在的咏荷小姐长大了,不是当年那个怯懦软弱的小女孩,她够坚强成熟,足以做出让她不后悔的抉择。
咏荷看着泛黄的信封,缓缓抽出那张信纸,里头只有简短的几句话,却让咏荷这辈子,永志不忘。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会在东丹等你。劭
「这信上写得是啥?」好奇的小佑探头探脑的想偷看,这几年来他学会不少字,也看过不少书,但人家的情书,他还真的没见识过。
「小佑!我要去东丹,现在!」咏荷白皙的手指抓紧着泛黄信纸,五年了…她不知道耶律劭是不是还在等她,但她知道如果不去东丹见耶律劭一面,问个明白,她死也不会瞑目。
「欸~太好啦!咏荷小姐的慧根总算长出来了!快!随便收拾一下,然后我们赶快开溜~别怕,万事有我呢!」小佑心心念念等了五年,总算让他捱到今天,他心花怒放的牵着咏荷,想趁着天色未亮,赶紧偷跑出宫,带着豁然开朗的咏荷去投靠耶律劭。
「等等!」去意坚决的咏荷抓起桌上毛笔,豪迈洒脱地在白墙上留下几个字,拋弃所有的锦衣金簪,只带着心爱的越女剑,将耶律劭给她的信收进怀里,头也不回的,踏上寻找幸福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