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栖情岛,苓儿一时感觉茫然,她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寻找箐儿,理性告知她应要立马回风月宫寻求莱惜等人帮助,但不知怎地,心底的喧嚣使她忐忑不安。她的直觉一向很准,包括联络不上箐儿的剎那,也包括方才与千辞的接触,太多不明朗的思绪短暂佔据她的理性。
但也仅仅是片刻蹙眉,很快,她便果断飞往风月宫的方向。当下该做什么,她还是有分寸的。
苓儿寻莱惜时,对方正在阁中与紫儿商谈,她只好托宫人进去稍个口信,无礼打断。二人是一同出来,眼中皆有凝重。
「她从何时不见了?」
「至今已快有一天。」苓儿垂眸:「是苓儿的错,我不该让她擅自离开。」
「千辞仙君说他亲自送了箐儿回宫?」紫儿沉思。
「对。」
莱惜立马道:「这很简单,问一下宫外守门的人便自然知道。」
宫人旋即回来,摇着头稟告。
苓儿一愣,身旁已传来紫儿淡淡的声音:「两个可能,一是守门的人说谎,二是千辞仙君说谎。」
最近风月宫加强了防卫,除了一般守门小仙外,万鸟同飞与浮云春雨的风月小主也在暗中监察附近,基本上不可能有人会说谎。
答案呼之欲出,苓儿觉得脑勺一寒,复杂滋味涌上心头。最终,她低头道:「是苓儿大意了。」
紫儿看着她,只柔道:「此事与你无关,南止仙主可知此事?」
苓儿刚准备开口,一道亮丽的白光迅速绕到三人间,她伸手接过,发正现是南止的回信。
——人落在道不孤手中,如今正在妖界,还请风月宫全力营救。
薄薄一句,不知是写信者过于仓促,还是有难言之隐,此信确是言简意賅得教人心寒。
苓儿眼神一凛,再回想千辞口上字字篤信,恨不得泼自己一盆冷水。
这一对主僕可谓教她大开眼界。
莱惜也有点看不过眼:「大难临头各自飞呀......」
只有紫儿瞄了瞄信上的话,说了句公道话:「箐儿这事分明是个圈套,他们想藉此引出南止仙主,倘若栖情岛无主,那后果可想而知。恐怕如今只能靠风月宫暗地救人,不能让他们有藉口先开战,我先去稟报仙主,莱惜你立刻安排几个人去妖界看看。」
「不用安排,我一个去就得了。」见对方神情不似儿戏,紫儿便也默然点头。
如今宫中尚在调配阶段,若此时忽然生了变化,说不定会扰乱军心,况且她一个三阁小主也卓卓有馀了。
待紫儿走远后,莱惜对上苓儿灼热的目光,顿时哭笑不得:「姐姐知道你想什么,那就一块去吧!」
苓儿慎重谢道:「多谢姐姐。」
道不孤是万万没想到有人能倔强如此,寧可强行将原神封印让自己意识全无,也不愿说出真相。
「不愧是风月宫的人啊......」他蹲下,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女子:「傲气是有,就是太过愚蠢。」
但凡将原神封印,那就代表必须得有人解开封印,否则永世沉睡。而女子恐怕还有一件事不知,这种自行封印不同于当年玄宥给南止的封印,前者是自残,后者是保护,若落在敌人手上,便等同自投罗网。
道不孤眉梢上扬,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唤出箐儿的原神,小小的银珠,脆弱得轻轻一捏便碎。只可惜碎了,人质就没了,相对的,原神破碎也不是完全没有作用——南止的原神与之相通,至少也会收到一定程度的伤害。
至于伤害多少,倒真要看二人有何等牵绊,道不孤长眸微动,盯着掌中缓缓转动的银光,只待他手掌合拢,一个仙魂便从此殞落。
「南止到底有多爱你呢?本天神还真想看看......」道不孤弯嘴,眼中全无笑意:「临死前得告诉你一件事,你说得没错,千辞的确没背叛南止,但他却背叛了你。」
说罢,竟轻柔地抚上箐儿的脸,怜惜若爱人。
他爱天地间一切美的事物,他爱秦凌,爱凡间孩童的纯真,爱清晨的露水,甚至是腐烂得瑰丽的,或是璀璨得凋零的,他都爱。
道不孤时常觉得,他的爱比王母、比五帝还要来得伟大无私,如此的他连自己也爱得不已。剎那,他笑了,眼底中的悲也美得让人沉沦。
冬凝殿外一片狼藉,万千风雪厚厚地落了满地,整个花海也铺了一层薄霜,霜雪不融,整个栖情岛宛如冰封之物。
白芽芽已有许久没离开过花海,先是不久前的来袭吓得它和其他小伙伴元气大伤,如今又忽然感知到主子的怒气,早就一个个了无生气地耷拉着头。南止的情绪与仙力会直接影响它们的状况,若花海有异,会有碍孕育情根,其中影响最深的是人间。
白芽芽拼尽全力抬起头看一眼,却只能望到一片白茫茫,它不知道南止到底发生什么了,心急如焚之际,它视线忽然被吸引住了。
有人来了!它盯着远处一抹青衣身影,发现是箐儿后,刚准备扯着嗓子呼叫,却发现人又一下消失了。白芽芽傻眼,莫不是它开始出现幻觉?
上熏远远便看见坐靠在殿门口的白衣男子,往日云淡风轻的笑意全无,取而代之的是说不清的沧桑。南止满头全是霜雪,眼神似是眺望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就连有人走来也无从察觉。
或许错的从来不是玄宥和千辞,而是他,是他高估了自己,才自以为是能控制一切。若不是当初与她相认,说不定也不会弄得如此田地。想到箐儿,南止麻木已久的身躯才再次有了知觉,是痛,椎心蚀骨之痛。
恍然间感觉有人轻抚自己的头,南止抬首,眼底猛然一缩,情不自禁地捉住对方。
「箐......」然而刚开口,他发现自己根本触摸不到她的手。
「南止,时间无多,带我去灵契那里吧。」上熏脸上依旧掛着淡笑,她收回抚上他头顶的手,那根本不是什么霜雪,而是南止白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