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母神色不明,感受着周遭流转的神力,一步步朝南止走来。
「南止,你是想造反了?」慈祥的眉眼有怒,嘴角微垂,声音却是明净响亮。
南止与王母交集不多,最亲近的一次是好几万年前,玄宥带着年幼的他来到她老人家跟前,变了一隻七彩鸟贺寿,那时候她呵呵大笑,说着这孩子将来是个逍遥自在的仙人。
一语成讖,或许王母觉得他过于无束,才赐他「半仙」之名。
「见过王母娘娘。」南止按照天庭礼仪,给她行了叩拜之礼,再次站立,他淡道:「娘娘说的造反,南止不解。」
「天牢被劫、风月宫叛变,和你如今背弃『半仙』之规,哪一桩不是造反?」王母沉脸冷声。
南止往前走了几步,声音毫无感情:「千年前,玄宥天神可曾造反?结果不依旧落了神灭下场?娘娘口中说的造反,南止认了也无所谓,如今我们既来了五帝之前,不妨就此了断。」
王母勃然大怒,手一颤,天地立时风云变色,狂风捎来怒号,天庭中各处宫殿察觉到不妥,皆派人出来查看。
「五帝之名岂是尔等为所轻蔑!五位圣神沉睡前将天庭託付给本宫,本宫绝不能容忍有人藉故生事添乱。」
南止充耳不闻,只反问:「道不孤天神擅自挪用十方破杀,又行了禁术,娘娘却命琼瑶仙人将道不孤天神护送离开,这是为何?」
当玄宥最后一块元神碎片捏碎后,道不孤依旧无所畏惧,招招衝着南止,技法却有点走火入魔,有一瞬间,南止能感受到他体内释出的不再是仙气,而是邪气,凝聚了世间最恶最贪的鬼魅。但很快,琼瑶仙人便立即将其封印,并把人带走。
「道不孤天神确实有罪,本宫自然会有发落。」王母神情深不可测,眼底似是什么也容不下,却又什么也看在眼里:「但栖情岛与风月宫罪不可恕,来人,将南止半仙及栖情岛眾人跟拿下!」
一声令下,仙兵和琼瑶仙人四方八面涌来,如今他们身处天庭,处境更是不利。很快,场面已乱得一塌糊涂,王母安静看着各色白衣纠缠不清,心头喜怒不明。
无论事情走向如何,她都有信心掌控,只是当千年前的因果再次接续,她明瞭,有些地方,自己终究做错了。
如今恐怕只能一错到底,方能结束一切。
眉目忽动,王母警惕地转过头来,天边黑云密佈,熟悉的邪恶气息清晰可感。
「娘、娘娘!大事不妙,天神挣脱了封印!」
几乎同时间,天上划破过一道响雷,本是陷入混战的眾人也停下动作来。
善恶本无形,但此时此刻,他们都能清晰感受到这股与世间相互违背、不应存于世上的浑沌之气。
无论是仙兵还是琼瑶仙人,他们都明瞭最大的敌人不再是栖情岛,而是眼前集聚世间万恶的黑衣男子。
局势一下逆转,所有人皆围住了潦倒疯丧的道不孤。
俊美的脸孔无声泛起寒笑,他听到许多声「道不孤」,他们喊他的声音此起彼落,逐渐淹没他最后一丝理智。
道不孤、道不孤。
他的道天生註定不可逆转,又怎可不孤?
「道不孤。」
他抬头对上王母威严的视线,二人为母子多年,儘管对方隐藏多深,他还是能瞧见她眼中的惻隐与痛。
道不孤低低笑了,眾人皆道他疯了,只有他知道,自己从未有过般清醒。
然而一切太晚,他什么都没了,只剩下寂灭。
「王母娘娘......」他依旧笑着:「我的母后啊,不孤还是不适合这大爱世间。」
道不孤身上的邪气愈甚,像个无底深渊,当年五帝合力才成功将这丝邪气镇压净化,如今他遭邪气反诬,已是无法挽回。
王母不得不亲自出手,她微微闔眼,纯净的神力渐渐覆盖黑衣男子,最终定住了他,但也只是暂时封印,就算王母神通广大,也无法真正消除这股黯黑之力。
忽然有金光乍现,眾人视线再次被吸引过去,只见远方有一大队人赶来。
站在前头但秦凌手握金锁,手腕转动,金光涌现。待眾人反应过来,道不孤已被她挟至大殿门前。
王母似乎要知道她做什么,沉默半晌,并没有阻止。
道不孤睁开眼,映入眼眸的是女子美艳的容顏,他说不了话,却朝她笑了。
「道不孤,我说过会亲手杀了你的。」秦凌看他笑容纯粹,声音轻柔而无情。
她只是没想过,自己竟会是这般了结他。
十方破杀的金光照在道无垠大殿门上,强大的结界渐渐有了破绽,里头是五帝沉睡之地。
「下辈子,别过得这么糊涂了。」秦凌轻轻一推,黑衣男子逐渐被里头的黑暗淹没,最终连脸上的笑也消失了。
可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否还有下辈子。
在结界復原的前一刻,秦凌将十方破杀也扔了进去。
此物寓意再好,只要世间仍存恶念,都会被人利用;若五界终有一日太平,此物自然用不上,横竖无用,扔了最好。
结界合上,天色早已恢復平静,周遭的人越来越多,天庭各路神仙都纷纷前来,刚巧赶上方才的一幕。
王母独自站了好一会儿,眉间似是蕴含了千万年的沧桑,良久,才摆了摆手,由人扶着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