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册封的日子越来越近,虽然石月心里有所准备,但是面对出入在皓月宫的人越来越多,她心里不免有些烦躁。
当年,就是康熙帝故意用计,吸引一群陌生人趁夜进山,最后带着一群人围山,还下令放火烧山,这件事在她年幼的时候留下深刻印象,也是她一向不喜生人的主因。
但是造成石月烦躁的主因还不只这些,蹙紧眉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妤岑,手上拿着一叠纸张,另一隻手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敲打的节奏比起以前快上许多。
「你这些东西是哪来的?」
「回娘娘的话,奴婢一早醒来,就看到这些放在奴婢的枕边。」
石月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轻轻闭起眼:「你可是打算告御状?」
妤岑摇了摇头,从怀里拿出上次的那封信,双手轻轻地捧着,向上伸到石月面前,道:「上回娘娘说的话,奴婢懂,一切但凭娘娘做主。」
「这是什么?」
石月还来不及睁开眼睛接过,耳边便传来胤礽的声音,快速地睁开眼正要阻止,胤礽已经拿起妤岑手上的信封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石月跟妤岑都吓了一大跳,他们一个背对胤礽,一个是闭着眼睛,自然没发现胤礽已经靠近。
原本还打算瞒一阵子,看样子是没办法了。
石月看了妤岑一眼,发现妤岑也一脸不知所措的看着她,她轻轻挥了挥手,让妤岑退下,整个沁心亭就只剩下她跟胤礽。
信封上面没有署名收信人,因此胤礽想也没想就打开来看,略略一扫,脸色立刻黑了下来,眼角瞥见默默要离开的妤岑,立刻出声:「慢着!」
看着转身要离开的妤岑又立刻转回来,立在自己的身前,胤礽走向石月身旁的太师椅,落座后,拿起手上的信开始细细的看起来。
「这上面所言,可属实?」看毕,胤礽晃了晃手上的信,定定地看着妤岑。
妤岑怯怯地看向石月,见石月微不可察的点头,示意她说,妤岑噗通一声,跪着开口,道:「回殿下的话,奴婢曾在侧福晋身边服侍过,确实如信上所说,侧福晋对待下人确实严苛许多。」
胤礽皱了皱眉头:「这信,哪来的?」
「回殿下的话,这封信是奴婢去领吃食时,夹在食盒里头的,等奴婢发现以后,已经经过许久。」
「也就是说,不知道是谁放的?」
「是!」
胤礽听了,眉头又皱的更紧了,他摸了摸下巴,喃喃道:「恐怕是真假参半,主要目的恐怕是想拖皓月宫下水。」
在一旁的石月,轻轻的挑了挑眉,平常见惯胤礽各种没正行的样子,像这次这么正经的分析,还能透过几句话就猜出一些端倪,这让她很意外。
细细回想,初见胤礽之时,仅凭一点昏暗光线,胤礽便能立刻认出她,她中计被迷晕时,胤礽也是很快就找到她,虽然她没见过,但是听说胤礽马术也是极好的,甚至能左右开弓。
当初康熙帝评价胤礽是允文允武,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今日,妤岑醒来便发现,有人放这些在她的枕边。」石月说着将手里的东西递了出去。
胤礽接过,细细的看了以后,发现石月交给自己的东西,全部都是证据,那封信只是一份证词,但是石月交给他的不只是证词了,不仅有验尸丹,还有证物,甚至是其他有见到此事之人的名单,鉅细靡遗,证据齐全。
可以说是以这份证据去办,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可不是瞌睡送枕了,这是借刀杀人。」放下所有的东西,胤仍收起了平常在石月面前会出现的笑脸,面色凝重:「看来有些人是等不及了。」
「嗯!」石月认同的点头,转而看像妤岑道:「所以,我不能再留你了。」
「娘娘?」
妤岑脸色煞白的看像石月,心里不断的猜测,石月是不是要将她作为一玫弃子,引诱对方出现。
石月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将守在外面的袭玫唤进来:「过会儿,我会像皇上请旨让你们提早出宫,你们好好的待在督统府,不要回来了。」
袭玫听了呆愣在地,她不懂,好端端的,为什么石月突然要赶她走。
「可是娘娘……」
妤岑想开口求石月让她留下,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佟青的事,我一定会替她讨公道,但是你跟袭玫肯定是被盯上了,你们必需走,否则我护不住你们。」
袭玫终于回过神来,她噗通一声大力的跪下,紧紧抱着石月的脚:「我不走,我不能走,我走了谁来护着您。」
这还是有她在,娘娘还能差点丢了名节,万一她不在呢?后面会如何,袭玫想都不敢想,更何况石月每日必须吃的药,这么重要的东西,她可不敢假手他人。
胤礽看着他们主僕三人,一个面上冷若冰霜,实则眼里透露着不捨;一个表面镇定,但是煞白的脸写着满满的犹豫;一个是紧抓着石月不放,哭嚎着不肯走。
胤礽叹口气,站了起来:「别嚎了,这院里院外,人这么多,你是怕你家主子没把柄给人抓是吧?」
袭玫一听,立刻噤声,一脸惴惴不安的看像胤礽又看向石月。
胤礽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道:「这旨,我替你去请,你们主僕三人就好好话别吧!」说完便立刻往外走去。
临跨出门,石月忽然叫住胤礽,胤礽停下脚步转头看向石月,静静地等待石月的下文。
石月有些侷促,半晌才缓缓说道:「这事,先别告诉皇上。」
胤礽点点头后,便转身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石月目送胤礽离去,揉了揉额角:「你们先起来吧!」
「奴婢不起,奴婢就要陪着格格,不答应就不起。」袭玫摇摇头,姿势不变,倔强着。
妤岑起身之后,踌躇了半天后,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口气道:「娘娘,佟青的事,要不……奴婢不伸冤了。」
「现在已经不由得你说要,或是不要。」石月轻叹一口气:「送信之人很明显,摆明就是要拖皓月宫下水,送信送到你房内,就是个警告。」
就是因为如此,石月才觉得烦躁,明明她皓月宫万事不理,但是依然让一些人眼红。
那些证据肯定就像胤礽所说,若不是真假参半,就是还有甚么东西在对方手里,若是真的贸然将那些证据呈上,恐怕皓月宫也讨不到半点好处。
这很明显是一箭双鵰的计策,不仅可以藉机扳倒李佳莉萍,还能动摇石月的根基。
是的,根基!对方的目的恐怕就是想破坏,她在康熙帝心中的位置。
这么明显的圈套,石月自然不会上当,但是很明显,面对石月这样的态度,还有妤岑的无声无息,是对方料想不到的,所以对方急了,才又带着新证据潜入妤岑房间。
如果对方能偷偷潜入放证据,自然能偷偷潜入杀人,对方是想给她警告,逼她出手。
这么明显的警告,她一下子就看出来了,胤礽也是,而她也相信,妤岑经过她的提点,小脸立刻变得惨白,想必也是悟出道理来了。
看着妤岑缓缓低下的头,石月淡淡的开口:「你去我房里,在我床底下有两个木匣子,替我取来,我跟袭玫说两句。」
见妤岑离开后,石月起身,二话不说的往地上坐,这个举动吓坏了袭玫,她从没看过石月这般没规矩,吓得她差点跳起来。
「格格,您这是……地上凉,您快起身。」袭玫说着就要将石月拉起,石月顺着袭玫的力量笑着起身。
「不闹了?」石月似笑非笑的看着袭玫。
「还是要闹的!」袭玫嘟起嘴,气呼呼的道:「格格想把奴婢撇到一旁,那是不可能的。」
石月不说话,走到书房,拿起笔就开始写信,一边写一边说:「你的性格过于欢脱,这宫里不适合你。」
「奴婢会改的!」
「你就是你,也不需要改。」石月淡笑着:「更何况你也明白,在这宫里,我最在乎的就是你跟妤岑,今日是妤岑,明日就可能是你。」
石月说话间,很快写好了两封信,她拿出信封,一封写上傅仁福惠啟,一封写上阿玛安啟,接着再分别将已乾的信装入信封。
拿起桌上的信封,石月递给袭玫:「你明白么?」
袭玫接过信封,点点头:「但是,格格,您的安危,奴婢也……」
「没事的,这不是还有太子在吗?」
「那是,太子殿下对您也是极好的。」袭玫一听到石月提起太子,徬徨的心总算安了下来:「更何况还有皇上,肯定会护您周全的。」
石月笑着不语,领着袭玫回到正房,妤岑已经等在那里。
一见到石月来,妤岑立刻将两个木匣子递出去,石月接过其中一个,递给袭玫:「这木匣子你们一人一个,是我替你们准备的嫁妆,收好。」
「娘娘……」袭玫和妤岑异口同声的叫着,两人心中都有千言万语想说。
「出宫以后,若是遇上一个能一心一意的人,便好好的过日子。」石月笑着,转头看向妤岑道:「能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郎君,那是极为难得的,可要好好把握。」
话落,便听到两声轻敲门板的声音,胤礽走了进来,拿出两张纸:「这是汗阿玛手諭。」
妤岑跟袭玫听了,立刻跪在地上,伸出手,胤礽笑着将纸分别放在他们手上:「你们可以出宫了,汗阿玛还说了,念在你们忠心侍主,剔除奴籍,赐为良民。」
接过手諭后,两人虽低头谢恩,感谢康熙帝的恩赐,但是心里依然悲喜交加,面上都有一抹浓到抹不开的愁绪,看向石月的眼神更是有说不出的复杂,他们心里都明白,这个恩赐,是康熙帝看在石月的面子上给的,可以算是石月替他们讨的。
临别前还给了他们这么多,袭玫跟妤岑更是捨不得离开石月身边了。
别说是他们两个,石月又何尝捨得?尤其是袭玫,从小一直跟着自己,突然身边没了她,那种惆悵是说不出来的,只是为了他们的安全,她却不得不让他们离开。
轻叹一口气,石月喃喃低语:「生了一场大病,到是变得有些多愁善感了。」
胤礽睨了石月一眼,石月虽然说的小声,一般人是听不到,但是有习武的胤礽,耳力自然不一般,他也明白石月和袭玫主僕之间的感情深厚,心思一转,便笑道:「走吧!主僕一场,本宫同太子妃送你们到宫门口。」
一路上,石月已经慢慢平稳自己的情绪,等到了宫门口,石月一脸平静的看着依依不捨的两人,淡淡说:「我就送你们到这里,记住我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