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却涌出一股诡异的感觉,就像他发了话,外头却突然没有人声。
忽札尔二话不说往门口走去,才刚走几步,身后传来一声短促急响,打破所有寧静。
他猛地回头。
窗外一束白烟衝至上空,到顶端轰然炸开,炫目的火花转瞬成了黑烟消逝。
是烟硝!那边的人传来消息了。
他们暴露了!
快逃。
忽札尔飞快衝向门,一拉开,两把利刃赫然横阻在眼前,长剑晃目,都不是他的人。客栈内的打杀声也清晰可闻。
忽札尔心里一喀噔。
「太子殿下,别来无恙。」
后头传来了声音,忽札尔转过身,一个男子从窗户跃进来,嘴角带笑。他见过他,那是祈王身边的亲信,驍勇善战,武功高强。
本来有望能杀出一条血路,此时再加上他,便棘手了。
「你们!」忽札尔简直不敢相信,烟硝刚鸣,窗景地平线尽头黑压压的军队明明还在前进,怎么转眼他们人就出现在这里了,连他在哪间房都瞭若指掌,好似早早就在守株待兔一般。
「要不殿下先看清楚门外的人是谁?」亲信挑眉道。
忽札尔看过去,脸色顿时大变,在门口架起刀的两人正是客栈的老夫妻,而他们身后还站着一群人,全是居住附近的熟面孔,他偶尔从窗外都能看见那些人上街买菜或是泡茶间聊的身影,只是现在却是清一色面无表情。
难道打从他来到这里就暴露了!?
「你以为能进永安城是你们的本事吗?」亲信步步走进他,「那是祈王让你进的。」
「能住进这间客栈,也是祈王让你住的。」
能活到这么久,也是祈王让你活的。不过这句亲信没说出来。
「所以你不是暴露了,只是一直都在祈王的掌握之中罢了。」他说道。
外头喧闹震耳欲聋,有人在高喊祈王,有人在惊喊他的名字,呼声此起彼落,和着亲信那番言语,忽札尔只觉被震得有些恍惚。军队此时已兵临在下,将客栈围得密不透风,好奇的民眾在最外层探头探脑,只见一抹炽红的身影骑着马徐行走到最前头,霎时吸引全部人的目光。
「祈王!祈王!」
这狂热几乎可以掀起一座城。
祈王,那个自从他出现便逆转一切的男人。
忽札尔面孔因愤恨变得狰狞起来,既然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怎么不让面前这些暗探快快杀了自己?非得派兵入城,还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怎么,是要让百姓见证祈王多威风凛凛地处决夷族太子吗?连祈王都要争这些虚名!
许是意识到自己已然插翅难逃,忽札尔将所有怨气不甘化作一声浓浓的不屑。
亲信哦一声,「那还真的是要做给民眾看的。」他道:「不然说不通。」
说不通?呵,有什么好说不通的。忽扎尔嗤了声看着外头祈王已翻身下马,那样英气焕发的样子,令他神情一点点转为悲凉。
如果没有这个人,夜秦早就是他们夷族的天下了。
这样一个人,有谋略,有胆识,杀伐果断,处事清晰,交过几次手后,有些夷人甚至在战场上一看到此人便斗志全无。
何况,他还年轻。
他在这样的年纪便已崭露锋芒,那么再更久之后呢,等到经岁月淬鍊、眉眼间的稚气全退了之后呢。
光是一想,便教人胆颤心惊,怪不得啊,连夜秦皇帝自个儿也开始忌惮了。
忽札尔也说不上是羡慕嫉妒还是恨,他终是输得一败涂地。
底下民眾见祈王带着几位士兵竟似要亲自进栈,一边振奋的同时也一边为他担忧。有什么好担忧的,忽札尔苦笑摇了头,你们那了不起的祈王早在来之前就把客栈都掌控住了……
他一顿,心中陡然窜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说不通啊,祈王不让这些暗探杀他要作秀给百姓看可以,但,为什么现在才杀他?
他早知他在哪。
心中隐隐有个念头冒了出来,却被千丝万绕的思绪绊住了,忽扎尔只觉脑袋混乱成一团。
为什么让他住了怎么久,那些暗探都不杀他?
他为什么不杀他?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耳边响起咚咚咚的上楼声,忽札尔的心跳也莫名加快起来。
――夜秦皇帝召祈王回京,祈王说了,一日不解决夷族太子便一日不回京,可祈王明知他在哪,却不杀他。
那念头眼看就要蹦出来了,已跳到嗓子眼,忽札尔听到身后的动静,一回身,门口已出现那道灼目的身影,踏着狼面军靴朝自己而来。
「于昊渊你――」
面前的男子是那样年轻,那样蓬勃,忽札尔怎么也想不到他竟怀着那样的心思。他看着他神色自若抽出腰侧长剑,刀刃锋利,映着自己神情骇然,映着男子漆黑的眸子里,有一览无遗的野心。
狼子野心!狼子野心!
夜秦的祈王――反了!
逼到喉咙的狂吼被一剑截下,忽札尔瞪大眼看着于昊渊漠然的神情,衝出的血花洒在他们彼此交织的目光之中。
头颅高高飞起,掉落窗外,响起炸天的尖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