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傅林事败,那又如何?」
「成王败寇,自古而然,先生何必多此一问?况且有我在,有先生在,他岂会败?」最后一句话,透着傅语嫣绝对的自信和骄傲,散着无与伦比的光彩,棋圣忍不住伸出手轻拂她的秀发,淡淡一笑:「下一步,先联系咏心楼吧。」
两位善谋者对望着,傅语嫣任由对方的手轻拂过发丝,眼底映着棋圣的微笑看不清情绪回应:「先生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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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都,皇宫的玄寧殿书房里,周天恩与洛霜于书房各坐一处,看似都各自静观自己的书和事,但仔细一望便可发现洛霜正不着痕跡地将视线投向书桌前的男子,有些楞神-自周天恩任太子以来,周允将一些朝廷奏疏分派给他批阅,一方面训练他的能力,一方面亦有考验他之意。
此时,周天恩将刚批阅好的奏疏放置一旁,洛霜只见书桌上的奏疏又向上叠一层,愈叠愈高几乎就要隔绝她的视线,她不禁愣神地想-到底有多少奏疏呀?
这些天以来,周天恩几乎都住在书房,他们只有在用膳或午后洛霜来书房看书时才有机会一见,而即使见面亦是安静地用膳、沉默地做自己的事,虽然洛霜莫名觉得周天恩似乎在躲避着自己,但当抬头望向成山的奏疏时,她亦不得不承认他的忙碌。
自从姊妹们闯宫那晚后,周天恩便维持着忙碌而疏离的生活至今,明明没有任何事发生,可洛霜却因说不上来的理由有些心慌,但除了午后来书房坐一下午,她发觉自己竟找不到理由见周天恩。
「叩叩!叩叩!叩叩!」忽地门外传来急促而用力的敲门声,洛霜微惊望向门口,一般宫女、太监稟告都是轻巧两声作罢,是谁胆敢在玄寧殿敲出这般无礼的门声?
「进来。」语毕,周天恩放下笔,望向门口,只见一名少女熟门熟路地推开门,她一眼便见坐在一旁的洛霜,视线凝滞一瞬,接着毫不掩饰地冷哼一声才踏进门来反手关起门,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洛霜认出此人正是之前曾夜探自己闺房却被自己下毒、揹着自己闯凌云殿的少女。
「主子,萧言让我带这封信来给你,云国已确定出兵,他会留在峰城打探消息,其馀之事交给你处理。」任妍希从怀中抽出一封信递给周天恩,后者眉头微皱问道:「快要二十日了,他要留在峰城?」
任妍希愣神一瞬才回问:「二十日怎么了?」
一旁的洛霜忍不住抬头望她一眼,心中疑问-难道她不知道萧言曾被下毒?
周天恩没有回应,沉默将萧言的信瀏览过,上面清楚写着云国秦涯将在二十日出兵虹国,首取边境峰城,他将负责战争时云国军情的传递,任妍希在他身边容易干扰,所以让她好好待在虹都便好。
「妍希,接下来你留在虹都统领搜寻丽妃下落之事,云国之事你暂且不必插手。」周天恩放下信轻声开口,任妍希不可思议瞪大眼,随即转为愤怒:「是不是萧言那傢伙说了什么!我可以的!我想......」
「你想抗命?」周天恩语气冰冷地打断任妍希的话,眼神凌厉望向她,带着浓厚的警告和威胁之意,瞬间少女禁不住呼吸一滞,委屈地眼眶一红勉为其难道:「我知道了。」
「下去吧。」没有因为少女的委屈而有片刻动容,周天恩冰冷地说罢便拿起笔继续垂头批阅奏疏,任妍希固执地站会儿,见周天恩不理不睬,一转头见洛霜的双眼将一切印入眼中,她从中读出讽刺的意味,忍不住回瞪一眼:「你怎么还在这里?识时务的话在我进来的时候你便该走了。」
忽地被点名的洛霜禁不住一愣,其实每每在她来书房的时候便会不时有各种不同的人来向周天恩稟告事情,她向来不特别避讳,也不干涉,不多问,没想到今日却被少女点出不合时宜,她忍不住望向周天恩,后者宛若未闻垂头看奏疏,似乎是默认少女的话一般,一瞬间,洛霜忍不住心慌起来,害怕因为少女的一句话她便再也不能来书房,她一慌,嘴上便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我想多和他待一会儿,这也不行吗?」
话一出口,书房里的三人都愣在原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洛霜脸色瞬间通红,她低下头不敢看周天恩,悔意涌上心头,但脑海却一片空白,不知所措-怎么办?
任妍希没想到洛霜竟能说出这般厚顏无耻的话,脸色一青,正要再讽刺几句,却听背后之人冷冷说道:「任妍希,你再胡闹,便再也不必来了,下去。」
被点名的少女面色一白,知道周天恩是认真的,不敢再说便离开书房,顿时,书房只剩下洛霜与周天恩二人,洛霜感觉到周天恩的视线正洛在自己身上,本已通红的脸更加鲜明,心跳不受控制加快,脑中难得的一片空白。
周天恩清楚可见洛霜的神色,只觉难得一见便静默欣赏着,嘴角不自觉微勾。-自上次洛家之人夜闯玄寧殿事件后,洛霜的话令周天恩领略到,或许无论自己如何做,洛霜对他只有平静和审视。
「原来这就是你选择洛家的原因。」
当洛霜说出这句话时表情之平静,如同局外人。
周天恩想告诉她,他其实在一切都未尘埃落定前便选择她,在圣旨上写下她的名字并不仅仅是因为洛家,可她的冷静和言谈似乎都表明她毫不在意。
于她,宫中一切如梦,是注定要梦醒离开之处。
那天洛霜的一番话,令周天恩发觉自己心中的风在自己未意识到的情况下吹向何方。
-没错,近些日子自己在云国的布置都是为了替她离宫做准备,他答应她寻找生身父亲,在宫中照顾她,都是因为......他喜欢这名少女,想对她好。
意识到这一切后,周天恩竟反而冷静下来,曾经做的懵懂之事,曾经涌上的衝动,都源自于自己的无知,自己对她的感情的无知。冷静下来后,他想看看,宫中的一切、一直以来相处的时光,是否当真没有留下任何痕跡在洛霜身上?于是他有意识地拉开两人的距离,成日在书房里,看着洛霜不知道自己来书房的次数在她不自觉的情况下多了一些,每次待的时间愈来愈长,他静静看着,等待她开口。
他想亲耳听见,自己之于她,处在何种位置。
谋定而动,周天恩最擅长的莫过于此,而周天恩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和隐忍。
如果,洛霜真的毫不在意自己,对于自己的疏离便该毫无反应、无动于衷,甚至毫无所觉,若真是如此便是最坏的情况,自己须从头再做打算,或许从洛霜的姊妹们下手,打听她会喜欢怎样的男子,还有喜乐好恶之类。
但,眼见洛霜来书房愈来愈勤,周天恩暗自欣喜-不会是最坏的情况。
今日,周天恩等到自己最想听见的答案。
-无论洛霜是否明白,或许像曾经的自己一般懵懂,但,她心里有他。
周天恩笑着,很轻松、很满意、很快乐,洛霜一转头便见他乾净如阳的笑顏,心中疑惑,不解他为何突然笑得如此开心-难道在笑话自己?
「霜儿,我们去御花园走走。」周天恩站起身走向洛霜,将手伸向她,后者还在云里雾里,愣愣地将自己的手交上,看一眼成山的奏疏:「不批奏疏了?」
「恩,不批了。」善谋者微微一笑,牵起洛霜的手,握得比过往每一次都要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