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犯颤巍巍看着眼前笑容浅淡,却不见情绪的男子,心中惊惧,身上阵阵疼痛,不敢有丝毫隐瞒。
「武功卓绝、医术超群、智计无双......」周天恩重申一次人犯的话,忍不住扬起嘴角,只是这一次笼上彻骨的冷意,眼中闪过杀意,令人犯倒抽一口冷气,瞬间不敢再多言。
「说说看,前任楼主是如何的『武功卓绝、医术超群、智计无双』?」周天恩收起冷意和不经意外露的情绪,漫不经心问,人犯心中一颤,却不敢不回应:「遽闻她天资聪颖,师承咏心楼前前任楼主,不到十岁便成功出师,闯荡江湖几年,拜入昔年医圣门下,再回咏心楼时接任楼主之位,短短几年便将残留在宫中和散落江湖的势力重整,称的上智计无双。」
周天恩有些讶异扬起眉,莫名的,当人犯说出「医圣」二字时,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奇妙的感觉,脑中有瞬间的停滞,一丝犹如自灵魂深处涌起的刺痛传来,又很快復归于无,在从来冷静清醒的自己身上显得尤为突兀。
见周天恩突然不说话,人犯有些懊悔,深怕自己方才说话语气是不是太过佩服,来人不悦,会不会下一秒就下令杀了自己?
「医圣?」周天恩回过神,疑惑问:「你说的是谁?」
「当今天下再无医圣,四十年前,医圣天下闻名,可医死人、肉白骨,但他已亡于前任楼主之手。」人犯尽责的解释,周天恩挑眉-傅语嫣竟如此丧心病狂,亲手軾师?
这么想,周天恩也就顺口一问:「她为何杀死她师傅?」
「这我不清楚......」人犯脸色一白,深怕下一瞬周天恩便会翻脸不认人,连忙将脑海中自己听过的可能有用之事翻找出来,继续道:「可能是医圣发现楼主的计画,所以楼主才出的手。」
「说说看,什么计画?」周天恩看着眼前求生意志极强的人犯,扬起嘴角-有生的渴望,才好掌控。
「前任楼主以身为棋,接近圣上,想出一计兵不血刃的妙计,让虹国周氏亡于她手。」人犯即使在生命垂危和徬徨的时刻,语气也不自觉地染上一层淡淡的骄傲和钦佩,见状,周天恩瞇细眼,眸中涌起丝丝情绪,深邃眼中闪过一瞬的锋利,只听人犯续道:「她与当今皇帝顺利生下一子,并留下遗命,咏心楼须全力辅佐此子级任帝位。」
周天恩微微扬眉,轻声开口:「遗命?这么说,傅语嫣死了?」
在确认傅语嫣身分是前任楼主之后,周天恩不禁对当年之事產生怀疑,甚至忍不住揣想-她是不是根本没死?
却见人犯毫不犹豫頷首:「是,前任楼主将儿子抚养长大后,为让皇帝对儿子心怀歉疚,也为让儿子有回宫的契机,并扳倒宫中宠妃,她将咏心楼安排妥当后,故作疑云,假作被追杀,亲服毒药而亡。此事之后,宫中形势骤变,皇帝四处寻找她和儿子的踪跡,后来,皇帝顺利找到她的儿子,并带回宫中封为五皇子。」
「我却不明白,傅语嫣极便成功让她儿子坐上皇位,又怎么能算灭了虹国?」周天恩心有揣测,面上却不显,故作云淡风轻不解地问,人犯彷彿早料到他会有此一问,深吸一口气道:「咏心楼实乃前朝遗族,当年趁乱逃出一位小公主,而后建立咏心楼,只要让傅氏后代重新掌握江山,并杀尽周氏子孙,便算是还政于前朝,即便天下百姓不知,傅氏百年遗恨亦可长安了。」
-果然如此!
傅语嫣是真正的前朝遗族,她与丽妃合作扳倒当年圣眷正浓的夏凊,藉此断了当年被封太子的自己之路,并装成受害者的样子让周允愧疚难安,想让周允因此而对傅林照拂有加,要不是丽妃去杀夏凊被周允撞见,解开当年夏凊与周允的误会,十有八九,周允真的会将皇位传给傅林。
人犯虽年轻,但从小在咏心楼组织下长大,常听前辈们说起这些陈年旧事,说起来宛若亲眼所见,也对此深信不疑,周天恩没有从人犯眼中感觉到半丝阳奉阴违的念头,微一沉吟,淡淡一笑:「原来如此,咏心楼作为五皇子的左膀右臂,想如何帮他夺位?」
「确切而言,咏心楼并非五皇子的左膀右臂,前任楼主遗命不许咏心楼名面上与五皇子有所接触,只得暗中保护,故五皇子与楼主一直以来都是各行其是,但最近宫中形势又变,五皇子不復往日,与帝位错身而过,『先生』吩咐,咏心楼可以与五皇子合作,助他夺位。」人犯为求生机,竞竞业业认真解释,周天恩心中一沉,第一时间脑中浮现的却是洛雪方才与自己偶遇时古怪的举动,心念几转,皱起眉。
一名少女清丽的容顏如在眼前,她待人看似冰冷,可内心深处最是柔软,极重感情,尤其姊妹之情。
「先生是谁?你们何时与五皇子联系上的?」收起笑,周天恩语气凝重问,人犯见他终于收起笑意心中安定了些,有些人笑起来,比沉着脸还令人发寒,情绪外露才有人的味道,至少证明自己的消息对眼前之人确实有几分用处,生机多了几分,人犯连忙打铁趁热回应:「应该还未与五皇子联系上,楼主还在谋划。先生是前任楼主的友人,前任楼主遗命,先生才智冠天下,她死后,楼主之位归傅红,可咏心楼真正的腰牌却由先生保管,见腰牌如见楼主,先生有号令咏心楼之权。这些年,前任楼主死后,先生时不时会帮楼主出谋划策,深受咏心楼上下和楼主敬重。」
周天恩提起的心瞬间放下,心道-还未连系上最好。
「咏心楼夺位的计画是什么?」放下心后,周天恩重拾笑意,心念坚定要在咏心楼找到傅林前将所有的谋划扼杀在幼苗中。
「我不知,我只听楼主命令办事。」人犯摇头,周天恩沉吟一会儿,又问了些话,确定人犯这里在问不出别的后站起身给了属下一个眼色后踏出门去,在人犯惊惧的眼神中,周天恩的属下强餵了一枚药丸,不得已嚥下后人犯先是害怕,而后感觉到自己渐渐失去痛觉,意识却仍清醒,恐惧又惊惶问:「这是什么?」
「你身上之伤严重,再痛下去也有活活痛死的可能,此药替你止痛。」对方面目平静,淡淡说着,原以为是致命药物的人犯一楞,呆傻又带着十二分不可置信问:「止痛?他真的愿意放我走?」
「主子一向一言九鼎,说放你一条生路,就是一条生路。」看着打开门后没关门,而是任由大门敞开翩翩离开的背影,人犯半晌回不了神,虽说他想求一条生路,可做这一行,看过那么多严刑和尔虞我诈,哪里真的会相信所谓全盘托出后就放过自己?只是痛苦万分之时,只求一丝丝微弱的希望,和乾脆一死的契机罢了!
朦胧间,人犯不自觉因泪水模糊双眼-我真的能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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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然听到如此多讯息,洛霜楞楞看着周天恩,眼有波澜,周天恩轻叹一口气,安抚地将她拥入怀中,温柔开口:「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即使傅林的娘曾是咏心楼楼主,即使他们的目标是摧毁虹国,可傅林难道真的会想夺位吗?」被男子独有的气息所包裹,洛霜回过神,脸颊微红,抬起头冷静地问。
周天恩沉默一会儿,想起傅林气冲冲跑来找自己,慌乱地说:「我不要皇位了!不准你再对他们出手!」」又想起自己能如此顺利成为太子,傅林不打算争抢也是其中一个原因。最终,脑海定格在开口说要与自己合作时,傅林信誓旦旦说的话:「我找的是真相。」
周天恩并没有怀疑傅林与咏心楼一开始就是一伙的,很大原因在于,他相信傅林并不知道人犯告诉自己的「真相」。
少年不识天高,不解人心,痛失母亲,执着难捨,以为身陷阴谋,与出手之人不共戴天,到头来,原来都是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