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日在半山腰上,眼睁睁的看着伯父在我面前死去,就已经想到了。
我只是不能理解、不愿接受、不肯面对罢了。原来情义的反面是背叛,那些我曾以为温煦如阳的关心,其实只是冷若冰霜的利用,她写了一齣精采绝伦的剧本,我是她手上丑陋无比的傀儡,兴致盎然地演出滑稽的戏码。
我自以为了解她,却无法看清她的真面目,她想要的,成了无解的谜团。
「如果他真的有冤,或者过去任何人亦有类似的冤情,我绝对会还他们一个公道。」寧王独自来找我的那天,临走前说了这么一个令人费解的话。
冤情?「过去任何人」?难道宓儿姊姊还害过其他人吗?
他一如往常地没给我下文,而我自己找到了答案。
我听见南宫将军和叶梧音调查当年长坡村的事情,他们说,那是一场计划周详的阴谋,从染病、封村、毁尸灭跡,短短三十天,杀了全村的数百人口,也包括了我的家人。当年得知他们死于瘟疫,已遭官府火化时,我几近疯狂地哭闹了一场,发烧十日无法当值,求天求地也求不到出宫的机会,要不是宓儿在一旁陪伴,我根本走不出来。
脑子里闪过刚入宫时与她结识的情景,以及之后发生的种种,屏住呼吸,强忍住胃里涌上的乾呕,那一切是多么令人噁心。儘管寧王他们还查不出兇手,我却心知肚明。只是不懂究竟是什么能让她做了这么多不可饶恕的事情?
如果当初没有认识她,没有单纯无知地相信她,是不是还会有别人得经歷这些事情?可是为什么偏偏是我的家人、偏偏是长坡村、偏偏是伯父?
为什么偏偏是我?
「如飞,吃药了。」那夜,叶梧音又亲自来送药。
天这么冷,我看着她冻红的双颊双手,想起她一连好几日为了蔚彤研製解药,又得分心照顾我的身子,回想过去曾差点害她死于非命,有些歉疚。
「我已经好了,别再为我熬药了,给自己熬碗汤吧。」我拿起那碗热腾腾的汤药,闻到淡淡的千变梅香,就如身处苦涩之中还能嚐到些许她的温柔。
有点鼻酸。
她耸耸肩,缩着身子靠在暖炉边,吸了吸鼻子。「你知道我不擅做菜,口味又被你给养挑了,只想喝你熬的汤啊。」
这是她惯性的撒娇,也是一目瞭然的和解。
她,或者说「他们」都知晓我的身份,可是没有一个人责怪我。
我想谢谢她,更想向大家表达歉意,于是提出举办小家宴的点子。寧王并不知道我真正要做的事却欣然同意,又帮忙写请帖,依旧那般从容的笑。
「这片梧桐叶也夹进去吧。」他拿出一片乾燥的叶子,搁在请帖上。
「有什么用意吗?」我问。
他的笑意渐渐戚然,道:「吾同你意,把我的心意也顺过去吧。」
~下部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