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逐渐暗淡,恢復混淆,我睁开眼,眼眶中竟蓄满了泪水。
滑落脸旁,我伸手触碰,感觉不到一星半点的温暖,只有鲜血是炙热的,灼烧着我的肌肤。
我一时恍惚,忘了我早不记得这人间的温度了。
我深深吸了一大口气,已不再流泪。
爹爹说过,流泪是无用的,那是一种脆弱的表现,只有让自己更强大,才能用手里的剑去守护自己珍视的人、去捍卫自己信仰的道义。
可我守护是什么?捍卫的又是什么呢?或者,我只是用一身的热血,去浇奠,我这无用的一生。
世人可笑、我亦可笑。
“诵生死录-!”落赫用尖锐的嗓音宣布。
鬼兵将我押回了秦广王面前,一旁身着幽蓝长衫的鬼官打开手里的一本黑册子,开始朗诵我的罪状。
它的声音很好听,像是溪涧的清泉,清明乾净,无一丝杂质,这让我感到自己确是浑身污秽,臭不可闻。
我听着,却一个字没听进,其实也不必,我清楚我自己做的什么,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回不了头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一步步走下去,仅管拖着一身的伤痕纍纍,我也要走下去。
蓝衫鬼唸完了我的罪状,闔上册子退去一侧,我抬头,看向秦广王,等待着它的判决。
“我欣赏你的坚持和勇气,我想知道,你最后为何决定结束一切?”它问我。
我摇了摇头,气若游丝地回答,“我太累了,我手上的血,也太多了。”
“你还没杀了你最想杀的那个人。”秦广王毫不留情地提醒我。
“没错。”我承认。
“后悔吗?”它又问。
我眨眨眼睛,笑道,“原本挺后悔的……但现在…没那么后悔了。”我环顾四周,“我本不信这世间鬼神,今日,我算是信了。
如此,善恶终有报,我也不亏了。”
想到许静嫻也会有这一天,我不禁好笑,我们曾经都不信神佛,不信善恶轮回,谁想有天,会落得如此境地。
比起神佛,我更愿信这阴曹地府,我曾说要做怨魂扰她清梦,就算入十八层地狱,我也会纠缠她到底。
“殿下还没告诉我,我当如何。”
秦广王伸手,那名蓝衫鬼官将黑册子递到它手中,它略略看了看,说,“我们地府现在有一个职缺,不知姑娘有没有兴趣?”
职缺?我有些困惑的皱了下眉头。
“你们这儿还会缺人?”
“有些职位的担任者会不断替换,有些则不会,像是我们十殿阎王便是亙古不变的。”
“它们呢?”我看了眼黑白无常,问。
秦广王微点了点头,“黑白二使也是会替换的。”秦广王闔上册子,蓝衫鬼官上前接过。
“它是我的司命离陌,负责掌管生死册。它和落赫才来地府不过一千馀年。”
一千馀年。对我而言不过是个遥不可及的年岁,我不羡,亦不慕,人世间千万般苦楚,我寧愿早早结束,活着,不过徒增痛苦罢了,那又何必呢?
十八年,对我来说就像是百年,度日如年,行尸走肉,战战兢兢,就是我后几个年岁的写照,不多……却已竭尽了所有。
“姑娘认为呢?”秦广王双手交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