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晚知道他疼,手上动作麻利,用最短的时间将两条腿缠绑好。
她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又用衣袖给闵宵擦疼出的冷汗,“我背着你闯一闯。”
闵宵抿着唇不应声,也不看她。
郁晚不理会他的抗议,径自用面巾围上他的脸,强横地哼一声,“你不准死。”
她转过身将他托上自己的背,腿一撑站起来,“你帮忙注意周围有没有人,记得埋着脸别让他们看见。”
闵宵轻轻蹭了蹭她的后颈,闷闷“嗯”一声。
郁晚将脚步压得又轻又快,专从火把照不到的暗处走,比进来时绕了些弯路。她估量一番,已经过去半盏茶的时间,门口处未传来打斗动静,料想那叁人应该已经平安出去了。
约莫她真是点儿背,方思及此处,营地里骤然响起急促又浑厚的擂鼓声,在幽寂的夜里震耳欲聋,震彻整片军营。一时间所有军帐中窸窸窣窣炸起铁甲碰撞声和呼呼喝喝的人声。
郁晚身上一滞,立时乱了阵脚,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天公不作美,那叁人竟还是被发现了!
“这是战鼓,通常作战时才会擂响,不一定是因为那叁人。”闵宵安抚地拍一拍她的肩,往某个方向一指,“我们先去他们的后厨躲一躲。”
郁晚心里定下几分,“好。”她左右看了看,避着人迅疾提步过去。
如闵宵所言,后厨设在军营的边缘,这处人少,火头军正在帐子里睡得鼾声震天,若非战事紧急,平常不会找上他们。
郁晚将闵宵靠墙放下,用杂物垒出一处遮挡的空间,而后挨着他坐下,手里紧紧攥着匕首,眼睛锐利地盯着后厨入口,胸膛起伏着平缓喘息。
温热的人身靠近,闵宵偏过头轻轻倚着她的肩,与她一道看着那处方向。
外头鼓声震天,人马喧闹,他的心却出奇地平静。如果他们见不到明天,他贪婪地希望这一刻可以久一些。
“闵宵。”郁晚用微弱的气声叫他,声音虚渺如呓语,“如果打不过,我会杀了你。”
闵宵明白她的意思,如若落进敌军手里,他们会生不如死。
“好。”他轻笑着颔首,倚着她的肩抬眼看她,“能和你做亡命鸳鸯也很好。”
郁晚垂眼与他对视,紧绷的面上浅浅牵出一抹笑。
一盏茶过后,外头嘈杂的声响略微平息,集中从操练场上传来。
郁晚竖着耳朵去听,听见了士兵整齐的步伐声,夹杂着马匹踢踏,粗略估来有七八百人,正一齐往营地外的方向去。
她与闵宵对上一眼,不解地蹙眉,这回在集羊镇驻扎的士兵不及一千人,怎的七八成人手连夜出营,抓那叁人需得这般兴师动众?还是如闵宵所说,这鼓声是作战的意思?
闵宵摇一摇头,他也不确定原因,“我们一行遇袭才叁日,按理来说,北方驻军该是先与边北谈判,谈判不成再开战,这鼓声不该是备军与十四州作战;若是那叁人身份被发现,他们知晓我腿脚不便,大抵还留在营中,定会严加搜寻,但目前也未有动作。莫非有其他隐情...”
“不论如何,我们都要尽快从此处离开。”郁晚面上凝重地绷着,即使敌军一时未察觉端倪,拖得久了便是迟早的事。
“嗯。”
两人躲了半炷香的时间,外头彻底安静下来,留驻在营地里的军将又重回睡梦中。
郁晚背着闵宵从后厨原路返回,一路顺利地来到营前位置,门口巡视的士兵粗略一数约莫有叁十人。
二人隐在暗处,一时两厢沉默。
他们都清楚,在带着伤患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突破这么多人的防守。
闵宵环着郁晚脖颈的手臂轻轻紧了紧,像是拥抱她一般,“郁晚,你放我下来吧...”
郁晚梗着脖子不理会他。
她重重一咬牙,腾出一只手抽出软剑,腿上一动,刚迈出一步,身后突然响起慌乱又急切的跑动声。
她一旋身又隐回暗处,心里腾腾升起不好的预感。只见那赤甲兵慌神地跑到一顶军帐前,等候不及便在帐门口报备:“将军!俘虏跑了!俘虏跑了!有敌军潜进来杀了我们的人,将那四人劫走了!”
纸包不住火,果然还是被发现了。
一时间,四下巡视的士兵听了声皆是慌张地面面相觑,稍加思索便立时恍然大悟,那前去救火的叁人正是俘虏!竟让他们大摇大摆从眼皮底下出去了!
如预料般,他们知晓闵宵有腿伤走不远,眼下定还藏在营中,几支队伍气势汹汹地往各朝向搜寻,其中一支正朝着他们藏身的地方来。
郁晚叹一口气,死到临头了竟生出几分轻松,她笑着道:“闵宵,这回真要与你做对亡命鸳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