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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沢县县令的府邸是一座四进三出的大宅子。
苏窈到时,正有几个百姓挑着担子在一旁的石狮子边卖时蔬,门房正欲一个老妪说话:“老人家,您这案子得等明日升堂才能……”
话音未落,有人撞了撞他胳膊,门房立即望着了苏窈,将老妪交给守门的侍卫,上前抱拳道:“可是居安书院的夫子?”
“正是,”苏窈下了矮凳,手上一把团扇,“宁儿可在府上?”
门房点点头,笑道:“小小姐等您许久了,适才还派了丫鬟来问有没有瞧见您呢。”
苏窈道:“路上人多,耽误了些功夫。”
“常有的事!夫子赶紧进去喝杯茶吧,”门房做了个请的动作,“咱们老爷夫人听说您要亲自登门,现下都在正厅等着呢。”
苏窈倒没想到胡县令一家这样隆重,竟还特意等着她来,也不再耽搁,随引路的丫鬟一路进去了。
她离开后,有侍卫匆匆赶来,在门房耳边道:“传老爷的话,这几日府邸旁不准让人摆摊,时刻叫人洒扫着,免得怠慢贵客。”
门房心里称奇,“好,我这就让他们把摊都收了。”
侍卫点头,朝后一挥手,两队侍卫破天荒开始巡视起来。
苏窈进了正厅,县令胡泽明与其妻苏宝菊坐在首位,一人手边一杯热茶。
苏窈落座后,苏宝菊先说话了,“夫子能来我们府上,当真是蓬荜生辉,我家宁儿摔着腿了也不消停,非要学那曲子,劳你辛苦了。”
苏窈道:“我喜欢宁儿的性子,谈不上辛苦。”
苏宝菊笑了笑,看向捋胡须的胡泽明,后者朗声笑道:“听说夫子也姓‘苏’,与我夫人同为一姓,说来也是缘分。”
苏窈意外,“夫人也姓苏?”
苏宝菊道:“正是,不知苏塾师家在何方?指不定我们还是同乡。”
苏窈面色如常,抿了口热茶,“姜州。”
“姜州……”苏宝菊不知想到了什么,缄默一瞬,提到了自己,“姜州苏氏似乎颇少,如今也凋零的很,不知可是我孤陋寡闻?我们家这一支多在青州,论起祖上来,还与如今京城的那位苏家郡主有些渊源呢。”
苏窈本以为他们在试探她的家世,可苏宝菊说到最后,语气引以为傲,并不似发现她身份的模样。
故而也只接了句:“我们家那一脉人丁确实少,您没听过,属实正常。”
苏宝菊附和点头,坦率笑道:“也不怕你笑话,昨日宁儿说她喜欢的女塾师要来我们府上,我一听你的名,便觉得亲切,再一打听,听闻你在咱们整个乌州都是数一数二的有名,便越发想见见,若是有唐突到你的地方,还望你见谅。”
苏窈摇头,与两人交谈几句,胡宁儿那便请人来催了。
“老爷夫人,小小姐那吵着要苏夫子去呢,奴婢实在劝不住了。”
苏窈这才起身,与苏宝菊二人行礼作别。
她走后,苏宝菊看向胡泽明,道:“你一直在我身边,可看出什么问题没有?”
胡泽明道:“看样子只是凑巧,但这个姑娘比我想象中还年轻的多。”
苏宝菊道:“光她手上随意拿着的那柄工笔花鸟团扇,便知价值连城,髻上别的那几只掐金丝繁复至极的簪子,腕上的手钏……哪哪都富贵迷人眼,也不怪你多想,贵客要来咱们府上,总需谨慎些的。”
提到这,苏宝菊道:“夫君,你还没同我讲,要来咱们府的是哪位大官呢?从前钦差大臣下来,也不见你这般紧张的。”
从昨夜起,他便调来大量人手充当侍卫,昼夜不停的巡视,还严格排查进府出府的每一个人。
胡泽明神秘地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伸手指了指天。
苏宝菊顺势抬头,看了一眼,忽然心中巨震。
“该不会是……”
胡泽明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难怪你这样谨慎,若来的是……”苏宝菊吞了吞口水,有些慌神了,忙道:“那我们可否要继续试试苏夫子?怎么就这么巧,昨日我们刚得着贵客要来我们这,兴许要停留一月的消息,这苏夫子也要来我们府上教宁儿,教到我生辰,也恰是一月……”
“若她是冲着太……来的,惊扰了贵客该如何是好?”
胡泽明沉思半秒,道:“我瞧这位苏姑娘举止大方,说话不急不躁,提到咱们宁儿时,那喜爱的表情也不像是演的,应当是真不知情。”
苏宝菊面色仍犹疑,胡泽明拍拍她的肩膀道:“莫多虑了,好生准备着,今日明日,那位贵客兴许就到了,人家苏姑娘好心过来授课,我们虽是出于谨慎,却也做的是试探之事,已算失礼了。既要相信她,日后便不可再生疑,免得让她对我们,对宁儿寒心。”
苏宝菊闻言,连声道:“对对,夫君说的有理,我这便去命人好好招待她。”
……
苏窈从胡家出来时,天色已经接近黄昏。
宁儿依依不舍将她送到门口,“夫子今日累不累?若累的话,明日休息,改日再来也行!”
苏窈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你都不累,我怎会累?你这曲子练得还不还不错,这样练下去,不到你母亲的生辰,你便可弹的行云流水。若宁儿心疼我,便将我今日说的话好好记着,明日我来可要考你的。”
胡宁儿乖巧点头,羞答答地又凑过去亲了苏窈一口。
苏窈笑了笑,“行了,回去吧。”
“好,夫子明日见!”
苏窈朝马车走去时,余光瞥见这附近摆摊的小贩都不见了,青石板路干净的不染尘埃,分明没有下雨,地上却是湿的,倒像是特意洒了水,清扫了一回。
她觉得奇怪,驻足看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