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州虽繁华,却不比京城耳聪目明,军国大事,亦并非寻常百姓能窥探。
慕茹安虽商通四方,能得知的消息,也只是其中一二。
要清楚魏京极如今近况,与及时的战报,苏窈只能回京。
这些人口口相传的未必是真。
但有一人,是她此时能见,也最可能清楚魏京极此时情况的。
那便是长公主。
苏窈再次回到京城。
在她与魏京极分别的次月。
她启程之前,便传信于长公主,因此一下船,就看见了莺儿站在渡口前等着她。
莺儿身后跟着两队仪仗,金甲将士分列街头,侍女中间一顶华盖马车,车身镶金嵌玉,垂珠玛瑙,极尽奢华。
长公主素来简朴,这样的仪仗足以彰显重视。
苏窈见着莺儿,就想开口询问,莺儿却道:“奴婢知晓郡主想问什么,长公主殿下请郡主您暂住公主府,所有您想知道的一切,殿下会告诉您的。”
苏窈止了声,往长公主府去的路上,瞧见旧时风光,沿街叫卖的熟悉面孔,恍若隔世,心越发悬的高,不知何时便会狠狠跌落。
她以为她会分外抗拒回京,直到踩到京城的地时,她才发现并非如此。
从前她为了自由离开京城,将京城视作洪水猛兽,不知何时降临她身的囚笼。
如今同样也是为了自己心之所向,再次踏足。
长公主府一如往昔,典雅大方,门前的石像都像是染了梵香,静心澈明。
苏窈望着长公主府前的门匾,忽的想到,她在乌州时听过一个传闻。
“据说永嘉郡主离京那日,太子殿下曾散冠在雨中行走半夜,凄惶惶追去长公主府,望着那冰冷的大门,却只能得到爱妻远走的消息,而后一病数月……”
君子死而冠不免。
何况魏京极虽不算守规矩,但也没做过过分出格的事,这样当街失态,听起来并不像发生在他身上的事。
她本对这传言一笑置之,可不知怎的,竟也记得分毫不差,如今站在这儿,甚至能想象出魏京极当时的模样。
苏窈兀自怔忪,莺儿也没有催她,只侯在她身旁等着。
“郡主。”
长公主另一近侍燕儿从门内走出,“恭迎郡主。”
苏窈的视线落到她身上,客气的回了礼。
燕儿道:“殿下已经等候多时了,请郡主移步,前往佛堂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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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仍是一身素色衣裳,白玉簪白玉钏,也正因如此,黛黑的眉与殷红的唇显得明烈夺目。
她闻声而动,侧头时瞧见的浑身珠光宝气的少女,项下的璎珞圈轻轻发出声响,肤色羊脂玉一般的白,杏眸明亮。
魏婉百感交集,眼前的女孩身世跌宕,可经历再多,也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二十不到的年纪,当真是为难她了。
她张开双手,“阿窈。”
苏窈上前抱住了魏婉,“姑母。”
说完,她才觉称呼不对,想改口时,魏婉却说:“便这样称呼。”说完,她又道:“才下船,身子可有不适?”
苏窈摇头,终于问出了萦绕她一路的问题:“无碍,姑母,我想问问您,可有魏京极的消息?”
长公主面对她的问题,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道:“阿窈,你已经遂了心愿,去了江南,如今为何要进京?”
苏窈不假思索道:“他为我去乌州,我也可为他进京城。”
长公主似有动容,道:“你听到的消息不错,行止那里,暂时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苏窈心一紧,道:“连您都不清楚?”
魏婉看她着急,命人传膳,拿来消暑的冰酪,握着她的手去到凉亭内,道:“阿窈,你我都清楚,有时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战场瞬息万变,哪怕是圣人或者是行止自己都无法预料,我们能做的,也只有静候他凯旋。”
苏窈纤长眼睫慢慢垂落,遮去眼中情绪。
长公主道:“姑母知道,如今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可你信姑母,千里迢迢来寻我,我也不会辜负你,姑母同你保证,日后若有行止的消息,圣人是第一个知道的,那我与你便是第二个知道的。”
苏窈听到长公主这样掏心掏肺对她,也强打起精神,不欲让她担心,“好,多谢姑母。”
后来半月,苏窈日日跟着魏婉在佛前祷告。
可惜上天似乎并没有因此眷顾魏京极。
噩耗传来时,长公主手中的佛珠应声而断,噼里啪啦掉在地上,滚到了苏窈跪着的蒲团前。
她也像是被人扯断了心脉,丢在了磅礴大雪里,浑身冷的发抖。
“姑母,为何他说的话,我一个字都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