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杏下午来湛园的时候,觉得湛园的氛围感不太一样了,之前她觉得下人们都挺闲散的,现在不一样了,丫鬟奴仆们敛容屏气,恭敬谨慎,似乎生怕犯错的样子。
她随手招来一个丫鬟,问:“你们怎么啦?”
丫鬟不敢乱说话,忙道:“江夫人,没怎么呀,你来找公子吗?”
小红杏点头“嗯”了一声,随口问:“夫子在何处?竹室吗?”往常这个时候,玉无瑕都在竹室候着她。
丫鬟道:“公子今日怕是不会去竹室,江夫人不若打道回府吧。”
小红杏觉得莫名其妙,“他怎么可能不在竹室?那他在哪里?你带我去找他。”
丫鬟不敢推拒,点头应下,领先小红杏半步,带她去找玉无瑕。
路过那方池塘的时候,丫鬟特意避开一段距离,小红杏奇怪地问:“你为何要绕开那个池塘?”
丫鬟想起上午周大被淹死的惨状,心有戚戚然,嘴上道:“公子养了一只斑鳖在里头,那只斑鳖性情凶猛,奴婢害怕,故而避开。”
小红杏想起昨日裙子被斑鳖咬住的事情,深有同感:“不错,那只斑鳖确实凶悍,我也怕它。”
她面露恐惧之色,比丫鬟反应还夸张地避远那个池塘。
到了雅间门口,丫鬟急声道:“这是公子的居所,奴婢不过一介三等丫鬟,没有资格靠近此处,这就下去了,请江夫人自行过去吧。”
说完,不等小红杏开口,她急忙跑走了,那神态就好像雅间里头住了一只吃人凶兽一样。
小红杏更加疑惑,以前这些丫鬟可是明里暗里偷瞧玉无瑕,现在这是怎么了?
她挠了挠后脑勺,自个儿走到门边。
门扉半掩着,她轻轻推开,一边走,一边唤:“夫子?初篁?翠篁?”
没有人理她。
她走过垂花门,拐进一条抄手游廊,终于遇到了一个活人。
小红杏朝他招手,高兴地喊:“林菁!”
林菁见到她,有点诧异,竖起一根食指在嘴上,“嘘,江夫人莫要喧哗。”
小红杏捂住嘴,哒哒跑到林菁身边,凑近他,小声道:“林菁,你家公子呢?他今日怎么不去竹室啦?”
林菁道:“公子正在房间里休息,江夫人不如先回府吧,等过阵子再来。”
小红杏皱眉,不满:“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要赶我走?”
她叉腰:“莫不是玉无瑕背着我偷偷收了其他女学生?所以才不敢见我!”
林菁哭笑不得:“江夫人怎么会这样想?公子就算要收其他女学生,也断不会偷偷摸摸的。”
小红杏“哼”一声,“我不与你废话,我要进去找他问个清楚明白。”
林菁大惊,伸臂阻止:“江夫人,使不得,公子在睡觉,正午的时候,吩咐过,不许放任何人进去打扰。”
小红杏问:“他为什么大白天要睡觉?莫不是半夜偷鸡摸狗去了?”
“江夫人说笑了,我家公子岂会做这种事情?”
小红杏推开他手臂:“你让开,我要进去。”
林菁兀自横臂挡住她,“江夫人不可,属下也是为了江夫人着想,公子心情不比往常,你贸然进去,怕是要触怒他。”
小红杏左冲右突,企图从林菁手臂下钻过去,奈何林菁这只老鹰看得紧,她这只小鸡无论如何都无法得逞。
半响,她累得喘气,仰头瞪着林菁:“你果真不让我进去?”
林菁无奈:“江夫人,属下说了,我是为你好,请江夫人回去吧,明日再来。”
小红杏气炸,恨恨地踢了林菁一脚,骂道:“讨厌鬼!”
踢完就跑了,还回头冲林菁扮鬼脸。
林菁那张冰山脸裂开了,不由摇头笑道:“江夫人可真是小孩子心性。”
他抱着臂,靠在柱子边,继续守着熟睡的玉无瑕。
小红杏出来后,绕到了雅间后头,看着面前约莫二人高的白墙,不由叹了口气,“这么高!”
不过,她不会轻言放弃,找了几个箩筐垫在一起,踩着箩筐,艰难地爬上墙,她坐在墙头,看了看院内。
不远处有一颗白玉兰树,长得高大,枝丫丛生。
她两只脚夹紧白墙,使劲伸长一只手去抓枝丫,好半天终于抓牢一根枝丫,她身子慢慢直起来,靠近白玉兰树,最后,站起身的同时,脚借力踩着墙角,将身子荡到玉兰树的一根粗壮枝丫上。
小红杏坐在枝干上的时候,这才“呼”的吐出一口浊气,抬手拍了拍自己两颊,自夸道:“不愧是你,小红杏,好样的!”
然后,她沾沾自喜地爬下树,轻手轻脚地走近房间。
居室的门没有关,小红杏小心翼翼地进去,轻声喊:“夫子。”
拐过一张屏风,小红杏终于见到玉无瑕,只不过,他此刻是趴在榻上睡觉的,两只手交叉着,枕在下颌处,那双沉静的柳叶眸紧闭着,睡颜俊秀,午后的阳光透过竹叶纱窗照进来,将他长长的睫毛洒成眼窝下的一片阴影。
小红杏好奇地蹲在他榻前,定定瞧着他,过了一会,她忍不住伸出手指去触碰他浓密的睫毛。
她小声嘀咕:“似乎比我的还要长?这怎么可以!”
她环顾四周,念念有词,“我要去找一把剪刀,趁着夫子睡觉的好时机,把他睫毛给剪掉,让夫子变成一个秃眼怪!神不知鬼不觉,嘿嘿。”
然而,还没等她去找,玉无瑕被她吵醒了,他睁开惺忪的眸子,颇有点怔怔地望着面前的小红杏,迟钝地唤:“……夫人?”
小红杏头上好像真的长出了两只猫咪耳朵,像两朵蓬松的云彩,圆润毛绒,上头还带着两朵粉白杏花,正娇艳盛放。
小红杏动了动,那两朵杏花也跟着抖动几下,玉无瑕忽而觉得自己胸腔里的那颗心脏也随之颤动起来。
他轻声问:“夫人怎会来我居所?”
小红杏刚想讲话,玉无瑕蓦然笑了,笑得那双眼眸都微微弯起,叹道:“我在做梦。”
小红杏讶异又不解,睁着一双圆溜溜的杏眸望着他。
玉无瑕见她神情懵懂可爱,忍不住伸出一根食指,想要触碰她粉红脸颊,手缓慢伸过去,还没碰到小红杏。
小红杏反倒恶作剧心起,张嘴咬住他手指,舌头舔了一下他指腹,娇笑道:“傻瓜,你没有在做梦。”
玉无瑕呆住了,眼眸微微睁大,小红杏松开他食指,伸手掐他脸颊,“夫子,你这是怎么了?睡迷糊了吗?”
玉无瑕逐渐缓过神,看出小红杏头顶的两只猫耳朵其实只是用头发盘出来的,问:“今日怎么将头发梳成这样?”
小红杏抬手摸了摸猫耳朵,“好看吗?这是我特意叫豆蔻设计的一个发髻,仿照狸奴的耳朵样子来的。夫子喜欢吗?”
玉无瑕并不回话,又问:“你怎么进来的?”
他明明嘱咐过林菁莫要放人进来,林菁从来不会违背他的命令。
小红杏邀功道:“我是爬墙进来的。怎么样?我很厉害吧!”
她还颇为骄傲:“那么高的一堵墙,我用几个箩筐堆着就爬进来了。”
玉无瑕皱眉问:“那你是如何下来的?”
小红杏不以为然道:“你院中不是有棵白玉兰树吗?我从墙头抓住枝干,顺着树干爬下来的。”
她抬起袖子,深吸几口,感慨道:“我现在满身都是白玉兰的香气呢,夫子要不要闻闻看?可香了。”
她将袖子递到玉无瑕脸前。
玉无瑕果然闻到白玉兰的香味。
他沉下脸色,不悦道:“胡闹!那堵墙有二丈高,你若是一不小心摔下来,脚都要摔折了去,更别提你还冒险去爬树!”
小红杏第一次见他如此疾声厉色,有点被吓住,委屈地低下头,忽而瞥见自己衣领处夹着一朵白玉兰,想来是刚才无意间滚进来的,一时心喜,如获至宝一样,将其拿下来,递给玉无瑕。
“这朵玉兰花送给夫子,夫子莫要生我气了。”
玉无瑕紧抿着唇,并不说话。
小红杏扯了扯他头发,“我也是太担心夫子了,才会翻墙进来看你的。”
玉无瑕缓和口气,“我没事,今后不可如此鲁莽。”
小红杏反驳道:“哪里没事?我今日一来湛园,大家都怪怪的,而且,林菁还不肯让我进来,我险些还以为夫子被这些刁奴给谋害了,这才急忙想要赶来救你,夫子怎么不理解学生的一片拳拳之心?”
玉无瑕听得不由发笑,“你整日里就会胡思乱想,我是什么人哪,那么轻易就会被人谋害吗?”
话说到此处,不免想起昨夜之事,他脸上笑容渐收,眉眼间露出几分不愉沉郁之色。
小红杏见状,以为他还在生自己的气,将白玉兰轻轻簪到玉无瑕耳边,“好了,夫子现在戴上鲜花了,那就不要板着一张脸了,免得辜负了白玉兰的馥郁芳香。”
玉无瑕只觉耳边那块皮肤微微不适,顿了顿,道:“这朵白玉兰可是你刚刚从胸口衣领里拿出来的,你这样簪到我鬓边,成何体统?”
小红杏瞪眼噘嘴,质问:“夫子这是嫌弃我吗?我胸口明明有一股甜甜的奶香味,不会玷污了白玉兰的冰清皎洁。”
玉无瑕被她大胆的言论呛到了,不由咳了咳。
小红杏起身去给他拍背顺气,手刚碰到他背部,玉无瑕疼得闷哼一声。
小红杏一惊,“夫子,你这是怎么了?”
玉无瑕还没说话,小红杏已经察觉异样,透过水蓝色的外袍隐约窥见红色血迹,“夫子受伤了?”
他勉强一笑,安抚道:“一点小伤,不要担心。”
“什么小伤?我不信,我要亲眼看看!”
说着,她动手去扒玉无瑕的后领子。
玉无瑕十分无奈:“莫要胡来,你我身份有别,怎可坦诚相见?”
小红杏神情失落,难过地道:“夫子这两日为何总要生疏于我?难道我就这般不讨夫子喜欢吗?”
玉无瑕叹口气,低声道:“权因我问心有愧。”
他说得很轻,小红杏没有听清楚,追问:“你说什么?”
“罢了,”玉无瑕坐起身,问:“你果真要看吗?”
嘿嘿,这是千载难逢能看他身材的好机会,小红杏当然要看,她摆出一副担忧神色:“夫子受了伤,我一定要亲眼看看才放心。”
“既如此,你脱吧。”
小红杏抬头望他,两只杏眸流露出期待、兴奋、跃跃欲试的神采,“我真的可以脱你衣服?”
她狐疑地问:“夫子待会该不会趁着我脱一半,然后大叫非礼吧?”
玉无瑕抬手摸了摸小红杏脑袋,手忍不住转去捏着猫耳朵把玩,笑道:“不会。”
小红杏这才放心下来,手伸过去,激动到有点颤抖,扯开了他的腰封绳结。
绳扣一松,腰封也散开了,玉无瑕原本整齐的衣襟变得松垮垮,小红杏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好像新郎官,正在脱新娘子的衣服。
她将玉无瑕的外袍脱掉,正要解开玉无瑕白色里衣的时候,忽而问:“夫子,你是处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