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无瑕伸手捏了捏她脑袋上的兔耳朵,感慨道:“夫人梳兔耳发髻也很可爱。”
他疑惑,低声道:“怎会样样都如此合乎我心意?”
莫非是他太过欢喜小红杏的缘故,所以看她什么都好?
思及此,他无奈摇头一笑。
小红杏仰头看他,甜笑道:“夫子,你看我们现在这样像不像夫妻啊?”
玉无瑕揉她兔耳朵的手一顿,“……听说寻常人家里,丈夫出门的时候,妻子都会为丈夫宽衣,夫人每日也会这样帮江军司穿衣吗?”
想到这里,一颗心像是被蚂蚁啃食那样,疼痛又酸涩,他清楚,那是见不得光的嫉妒,也是无可奈何的吃醋。
小红杏翻了个白眼,“他哪来这么大的脸?我才不会牺牲美容觉爬起来给他穿衣服呢,他自己没有手吗?非得我伺候?美的他!”
玉无瑕的一颗心奇异地被她这句话抚顺了,轻轻一笑,道:“那我倒是多亏了背后的一身伤,不然,夫人怎么会愿意帮我穿衣?”
小红杏当即反驳:“呸呸呸!胡言乱语,你怎么能和江过雁一样?夫子就算没有受伤,我也愿意帮你穿一辈子的衣服。”
玉无瑕一喜,目光灼热地盯着小红杏,小红杏眼睛扑闪扑闪,不敢与他对视,逃避一样地双手抱住玉无瑕窄腰,将脸深深埋进他胸膛。
玉无瑕摸着她后脑勺,带着隐晦的期盼,问:“夫人,此话何意?”
小红杏刚想说话,敲门声响起,初篁道:“公子,江夫人,你们换好衣服了吗?”
小红杏抬头看向门口,扬声道:“好了,我们这就出去。”
说着,她直起身,牵起玉无瑕的手,拉着他走出去。
玉无瑕嘴唇微抿,没有再开口问第二遍。
茶室
小红杏搀扶着玉无瑕出现,席间坐着的三人都不约而同地站立起来,望向玉无瑕。
朱蓉蓉关切地问:“无瑕公子后背的伤口如何了?可还严重?”
她柔柔一笑,侧身示意丫鬟上前,指着木托上的一众礼品,道:“我刚才特意在库房找了上好的金疮药,无瑕公子待会可叫初篁给你敷上。”
玉无瑕面色冷淡,“不劳玉九夫人费心,皇后娘娘曾亲自给我送过药,百花芳草园的金疮药,我无福消受。”
朱蓉蓉笑意一收,沉默下来。
玉微瑕拱手道:“无瑕,你可还认我这个叔叔?”
玉无瑕勾起一抹礼貌微笑,“叔叔说笑了,伯公爷是将玉九老爷除名族谱,又并非将你赶出家门,我这个做侄子的,如何会不认你这个叔叔?”
玉微瑕微微松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他面色诚恳,“我也知晓父亲此番做得太过离谱,可他也是为了你着想,无瑕,你能不能看在我父亲昔年对你也算照拂有加的份上,原谅他这一回?帮他向玉茗伯公求个情,让他回玉家?我父亲毕竟已经66岁了,此番被赶出家门,已经沦为邺城人人口中的笑柄,吃尽苦头,你看……”
玉无瑕抬手打断他,淡声道:“叔叔既然是来说情的,那就请回吧。”
玉微瑕不死心,“无瑕,我父亲往年对你的好,难道你都不记得吗?到底是亲戚一场,怎能如此狠心绝情?”
玉无瑕睨他一眼,道:“你口中所谓的好,指的可是逢年过节,玉九老爷送来湛园的礼品?”
玉微瑕面色有些许难看:“这……”
玉无瑕吩咐:“初篁,你去打开库房,将玉九老爷曾经送过来的东西全部整理出来,待会送回百花芳草园。”
初篁点头道是,正要下去。
玉微瑕抬手阻止道:“我并非来索要东西,无瑕,你误会了。”
玉无瑕扫了初篁一眼:“现在就去收拾。”
初篁连忙去了。
玉微瑕面色彻底黑下来,别过脸,不再开口。
小红杏被玉微瑕阴鸷的神情吓了一跳,只觉得此人周身气度阴暗,不敢多瞧,玉无瑕察觉她害怕,手借着广袖遮掩,悄悄拍了拍小红杏手背,小红杏仰头冲他一笑,以示自己无碍。
气氛冷了下来。
朱蓉蓉赶忙引荐:“无瑕公子,这位是我娘家嫡长兄,今朝有事来拜见你。”
朱满堂胖乎乎的身子挤开朱蓉蓉,笑容满面,带着一丝谄媚,拱手道:“在下朱满堂,见过无瑕公子。”
玉无瑕回礼道:“朱公子找我何事?”
朱满堂视线被小红杏吸引,一双色眯眯的眼睛微眯起,不停打量小红杏。
小红杏看见他,神情也顿住,娘的,怎么又碰见这个晦气的猪猡!没想到他居然是朱蓉蓉的哥哥,真是冤家路窄!
朱满堂打量小红杏,小红杏不惧他,瞪大一双杏眼与他对视。
他迟疑地问:“这位夫人是……”
他目光露骨,玉无瑕微微侧身,将小红杏挡住,语气已经有点不悦:“这是江军司的夫人。”
“江过雁的女人?”朱满堂疑惑挠头:“那她怎么和无瑕公子待在一起?”
玉无瑕垂下眸,语气低沉几分,不得不解释道:“她是我的学生,我受了伤,她来湛园侍奉于我。”
朱满堂呵呵尬笑,奉承道:“没想到江夫人还真是孝顺无瑕公子啊。无瑕公子好福气,收了这么个漂亮又懂事的女学生。”
玉无瑕只觉得此人每一句话都很刺耳,冷声道:“朱公子到底有何事要寻我?不妨直说。”
朱满堂哈哈笑道:“不急不急,无瑕公子,不如我们先坐下详谈?”
翠篁进来奉茶,小红杏站到脚酸,暗暗扯玉无瑕胳膊,玉无瑕只好点头道:“如此也好。”
小红杏搀扶他坐下,顺便在他身边落座。
朱满堂还在不断偷瞧小红杏,越看越觉得眼熟。
玉微瑕看出玉无瑕对小红杏的维护,心中正暗暗疑惑惊奇,向来不近女色的玉无瑕何以会对小红杏格外优待?
他故意提及:“我曾听说,江夫人未曾从良嫁给江军司的时候,可是欢喜楼的头牌花魁,今日一见,果真是国色天香、楚楚可爱,难怪江军司被人讥讽嘲笑,也要娶江夫人为妻。”
朱满堂听罢,突然想起往事,抚掌道:“我记起江夫人是何人了!可不就是欢喜楼的头牌花魁嘛!”
他手摸着下巴,啧啧感慨:“五年前,若不是那个富商小子太有钱,小红杏的初夜可是我的!真是可惜啊,我嫌弃脏了不要的女人,江军司居然会八抬大轿地娶回家去,真是世事无常啊。”
玉无瑕沉下眉眼。
小红杏冷笑道:“难为猪猡公子还记得我。”
“你不用嫌弃我脏,我碰过的男人,绝没有你淫污过的女人多,论脏,你怕是更胜一筹吧。”
朱满堂抬手怒指小红杏,“小贱人,你叫谁猪猡!?我可是沛郡朱氏的嫡长公子,你敢胡乱给我起这种卑贱绰号?”
“沛郡朱氏?”小红杏浑不在意,不屑道:“一个没落衰败的二流世家,也敢在我夫子面前叫嚣?”
朱满堂怒不可遏:“你!你!你一个女妓,也敢藐视我?”
玉无瑕手掌重重一拍桌,冷下脸,怒声道:“朱公子,江夫人如今是我的学生,也已经赎身为良籍,你当着我的面,对她评头论足、大放厥词,委实太不将我这个做夫子的放在眼里,既如此,湛园不欢迎你,请你出去。”
“翠篁,送客。”
翠篁走到朱满堂面前,抬手指向门口:“朱公子,请吧。”
朱满堂这才觉察不妙,连忙弯腰赔罪:“无瑕公子,我刚才只是无心之言,不是故意要针对江夫人,主要是谁能想到一个女妓如今也能哄得江军司娶她过门?我一时惊讶,才会乱讲话,望你恕罪。”
朱蓉蓉心中暗暗叹气,帮腔道:“无瑕公子,我哥哥向来口无遮拦,请你莫要生他的气,他说错了话,这便与江夫人赔罪道歉。”
朱满堂面有难色:“这、这……”居然要他给小红杏道歉?
朱蓉蓉催促:“兄长,你还不快跟江夫人赔礼?还是说,你想无功而返,回家再挨父亲的骂?”
朱满堂狠狠“嗐”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拱手跟小红杏道歉:“抱歉,江夫人,我不是有心要对你口出狂言的,请你见谅。”
小红杏傲娇地冷哼一声,白了朱满堂一眼,笑嘻嘻道:“我可是人,怎么会和一头猪猡计较呢?”
朱满堂气炸:“你!”
他咬牙,恨恨地小声道:“欺人太甚。”
小红杏支长耳朵,手张开成喇叭状,放在耳朵那,装模作样地问:“你说什么?”
朱满堂面色憋红,呐呐不语。
小红杏见状,拉了拉玉无瑕衣袖,委屈撒娇:“夫子,他肯定是又在骂我。”
玉无瑕怫然不悦地抬眸扫了朱满堂一眼。
朱满堂只好急声道:“没有,我刚才没有骂江夫人,我只是、只是……在夸夫人国色天香。”
小红杏这下子高兴了,喜笑颜开道:“我再国色天香,也是你一辈子睡不到的女人。”
朱满堂脸铁青,心中暗暗唾骂,呸,他只对处女感兴趣,小红杏他才不稀罕睡。
玉无瑕浅浅抿了一口茶,淡然道:“说正事吧,朱公子。”
朱满堂连忙表明来意:“无瑕公子,你不知道,江军司前阵子上奏,主张成立了御史台,说是立法部门,这不,江过雁的走狗,御史侍郎卢简辞就找茬来了,说什么旧的《魏国律》已经过时,他们要重新修订新的律法,以表天下。”
“真是荒谬,大魏朝的律法一向是由我朱家来修订的,卢简辞现在却罔顾我朱家意见,屡屡提出不利于我们世家的新律条,想要谋害我们世家门阀的利益。”
听到此处,玉无瑕已经猜出他来意,“我从来不参与朝事,此事,你不必来寻我,我不会出面替你朱家周旋。”
朱满堂苦口婆心地劝道:“你也是世家公子,事关玉家权益,你可不能袖手旁观,不然,迟早有一天,江过雁总会带着他手底下的那帮寒门爪牙将我们撕咬殆尽,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啊。”
“你身为世家公子之首,世家子弟都以你为表率,此次,皇帝陛下主张在月章台召开答辩会,让我朱家与御史台的官员展开论辩,若是我朱家当众输了,那修订新律法的事情可就板上钉钉了,届时,无瑕公子你也要为其所害。”
玉微瑕冷眼瞧着这一幕,心中哂笑,何其熟悉的一幕场景?
玉无瑕生来尊贵,谁都推崇他,谁都仰望他,谁都来巴巴地求他,可他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明,永远只会无动于衷地漠视于你,叫你恨的牙痒痒,却也无可奈何。
他真是嫉妒啊,同为玉家子,他为嫡,他却是庶,待遇天差地别,玉无瑕深居简出,名声依旧远扬,一旦出了什么事,大家都来找他求救,可他常年在外走动,屡屡上下打点一切,与众多世家子弟交好,可大家心里还是不拿他当回事。
就连朱满堂这个脑满肥肠的蠢货,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玉无瑕,从未跟他多提半分立法之事,真是可恨!
果不其然,玉无瑕还是拒绝道:“陛下既然打算举办答辩会,届时自会给我送请帖,我会去宫里参席,但不会代表世家那队与卢简辞辩法,朱公子,不必相劝,请回吧。”
朱满堂还想开口,玉无瑕吩咐:“林菁,送客。”
林菁扬手道:“朱公子,我带你出去。”
朱满堂不肯,一个劲说道:“无瑕公子,你再想想,我朱家也并非是为了一己之私,而是为了维护我们世家的权益,才会与卢简辞苦苦周旋,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玉无瑕面不改色:“林菁,将他扔出去。”
林菁将朱满堂扛起来,朝外走去,小红杏围观,跑上去,拍手笑道:“好耶,猪猡被扛走咯~”
朱满堂气得满脸通红,“小红杏!你才是猪猡!”
林菁故意颠了颠朱满堂,朱满堂吓得像杀猪那样大叫,小红杏哈哈大笑。
三人渐渐远去。
初篁进来,“公子,全都清点出来了。”
玉无瑕颔首,“你送叔叔回去,顺道将礼品全都送到百花芳草园。”
他看向玉微瑕,“叔叔,我还要养伤,先进去休息了。”
说完,不等玉微瑕挽留,起身就走。
初篁抬手道:“玉九夫人,微瑕公子,请吧。”
玉微瑕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朱蓉蓉朝初篁婉约一笑,踱步出去。
初篁跟在二人后头,身后还跟着一队丫鬟仆从,手里端着诸多礼品,全都完好如故,玉无瑕不曾用过。
玉家奴仆看了个热闹,心知玉歆一脉算是彻底与玉无瑕关系破裂,再无修复的可能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