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无瑕带着一干聘礼回了湛园,到了茶室,姬晏与玉凌寒早已端坐其间,正在候他。
玉凌寒瞧见那些原路返回的聘礼,冷哼出声:“为父之前是如何提醒你的?奈何你不肯听劝,现在倒好,当着外人的面,被江过雁拒亲了吧?颜面扫地!”
玉无瑕面无表情,神情冷漠如秋霜,一双柳叶眸没有任何情绪,蔼蔼沉沉,眉眼间似乎缭绕着一股阴郁之气。
姬晏见状,忙调和:“舅舅,少说两句吧,表哥现在心情肯定也不好受。”
玉凌寒怒而拍桌,“他有什么资格心情不好?打伤将近自家三百兵士,还把容澈的两只脚踝都给划伤了!就为了一个女人,他可真是太有出息了!”
玉无瑕对玉凌寒的指责置之不理,扫了初篁一眼:“将那些聘礼收回库房里。”
初篁颔首,问:“那两只丹顶鹤要如何处理?”
玉无瑕转着手指上的白玉扳指,陷入沉默。
初篁没有再问。
见他落寞神情,玉凌寒缓和神情,捋着山羊胡须,道:“你以后就对小红杏死心了吧,为父会替你张罗一门亲事,保证给你找个容色才貌不输小红杏的世家贵女。”
玉无瑕抿着唇,片刻,启唇道:“一颗心,怎么可能装得下两个人?”
玉凌寒没想到他真的要吊死在小红杏身上,气得双眼瞪大,口不择言地怒斥:“和你娘一样的死性子!怎么就这样执拗?!”
玉无瑕幽幽看他一眼,冷笑:“若非母亲认定了父亲,当年又怎么会郁郁含恨而终?儿子肖母,叫父亲失望了。”
玉凌寒神色有点不自然,到底是理亏,“慧极必伤、情深不寿,你母亲年华早逝,你当引以为戒才是,何苦还要深陷情爱泥潭?”
姬晏也跟着劝:“表哥,小红杏实在不是你的良配,你还是回心转意吧。”
玉无瑕反问道:“阿晏,我若叫你放弃丁香姑娘,你肯吗?”
姬晏闭上嘴,呐呐不说话了。
“你之前同我说过,感情之事,并非圣贤之道可以左右的,我当时一笑而过,现在倒是多了几分体会。”
玉凌寒拧起眉头:“什么体会?玉无瑕,你莫要再犯浑了!你要是敢做出败坏家门的事情,我一定家法伺候!”
玉无瑕微微一笑,平静道:“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可惜,我实非君子,我只是一个庸庸碌碌、耽于情爱的凡夫俗子罢了。”
说完,他径直走了。
玉凌寒看着他飘逸的背影,一颗心七上八下的,“阿晏,他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姬晏也觉心惊肉跳,他总觉得玉无瑕对小红杏实在是偏执太过了,都到了如此地步,他都不肯放弃,面上,他只好安抚玉凌寒。
“舅舅,表哥也许只是心情不好,胡言乱语罢了,他从来克己复礼、最重规矩,绝不会做出有辱玉氏的事情。”
玉凌寒眯起眼,半信半疑。
紫玉竹林
玉无瑕心情烦扰的时候,便会在此地静坐听竹,今日,他带了桐木瑶琴,正盘腿将瑶琴搁在腿上,他手指轻轻抚弄过琴弦,欢快喜悦的曲调悠悠响起。
狸奴被吸引出来,跑到他身边,开心地绕着他跑了几圈。
林菁来寻他,听见琴声,放轻脚步,侧耳细听,公子在弹奏《迎新妇》,明明调子是欢欣的,可听来却是苦涩的,许是乐者心中愁闷的缘故,奏欢乐,更哀愁。
等他一曲完毕,林菁才上前,拱手道:“公子。”
玉无瑕眼睫半垂,面色沉沉,“林菁,你说,这首《迎新妇》,我还有机会在婚宴上弹给红红听吗?”
林菁沉默片刻,劝:“公子,迷途知返,为时未晚,江夫人绝非公子良人。”
玉无瑕苦笑,“你们谁都来劝我,你们全都不看好我与红红,可我已经非她不可了,我亦无可奈何。”
他手指在琴弦上信手拨弄,发出一些不成调的声音。
“说罢,我叫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林菁道:“公子,江军司确实购置了很多宅院,但并非养外室所用,据属下探查到的,那些女子确实是被他们家丈夫献给江军司的,只不过,她们似乎都是心甘情愿的,江军司名义上养着她们,实际上,她们还需每月定期交房租给江军司。”
“并且,江军司从未触碰过她们分毫。”
玉无瑕眉眼一压,语气幽幽:“也就是说,小红杏误会了江过雁?其实,江过雁对她是一心一意的?”
林菁颔首:“确实如此。”
玉无瑕冷笑出声,语调阴沉:“如此,我倒是不能用《大魏律》强迫江过雁与小红杏和离了。”
林菁不语,面上闪过一丝忧色。
玉无瑕不再开口。
林中,竹叶潇潇,微风飒飒。
狸奴“喵呜”叫,两只鸳鸯瞳不解地盯着玉无瑕沉郁森然的面容。
须臾,一阵如刀剑撞击的争鸣琴声蓦然响起,曲调扭曲到近乎是野兽哀鸣。
琴弦一根根绷断,发出刺耳响声,狸奴耳朵微颤,连忙跑远了些。
林菁静静看着,嘴唇抿得平直。
玉无瑕僵坐在石头上,琴弦尽数断裂后,他猛然起身,那张桐木瑶琴被掀翻在地,砸出“哐啷”一声,他站在地上,猩红的血液沿着指节流下,凝聚在指尖,滴滴答答落在青青草地上。
林菁拿了一张帕子递给他,“公子,擦一下血渍。”
玉无瑕接过,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擦拭双手鲜血,他面色沉静,语气温和,却在此刻无端端叫人感到不寒而栗。
“你说,要是小红杏得知此事,她会如何待我?”
林菁顿了一下,违心道:“属下不知。”
玉无瑕轻笑:“她定会弃我而去。”
他将沾满血迹的帕子扔在草地上,语调沉冷:“她屡次引诱我失格,那就休想轻易抽身而去。”
林菁担心:“公子准备如何做?”
玉无瑕挑眉道:“她不是一直想要我给她做情夫吗?既如此,我成全她。”
他出了紫玉竹林,回到湛园,初篁与翠篁抱着两只丹顶鹤,正有些踌躇,不知该如何处理它们。
玉无瑕见状,上前,将绑缚丹顶鹤双翼的红绳解开,丹顶鹤立时展开双翼,飞上天空,初时并肩飞走,而后却是分道扬镳。
玉无瑕负手望着,眸色深深,嘴角带着一丝浅浅微笑。
他不信,拆不散小红杏与江过雁。
PS:之前,玉郎:不求名分算什么男人?
现在,玉郎:为爱当三。
哈哈哈哈。我写着写着,自己都写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