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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雁鹤争妻,杏伤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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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室门扉洞开,烛火明亮,小红杏探头去瞧,一个人都没有。

忽而,一道清朗隽永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这是江过雁的声音,小红杏心一跳,循声找过去。

廊下,江过雁斜靠在栏杆处,仰头望着明月,正一边喝酒,一边摇着扇子。

月色如霜,他身穿一袭红衣,容色俊秀,气度森森,仿若志怪小说中描写的勾魂艳鬼。

听见她细碎的脚步声,他朝她望过来,眸色晦暗,淡淡地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带着一种疏离的冷漠,还有浓浓的排斥与失望。

小红杏一颗心不由往下坠,她面上不显,若无其事地笑着走过去,道:“你还喝酒?不是答应我,要把肚子留给我的长寿面吗?现在我费劲地把长寿面都煮好了,你还不快点把酒壶扔掉!”

江过雁没有回应,自顾自又喝了一口酒。

夜风冰冷,他声音恍惚比风还要冷寒料峭:“酒能解我心中愁,长寿面能吗?它只会徒劳加剧我的痛苦。”

小红杏抿了抿唇,劝道:“你别这样讲,好不好?你空着肚子喝酒,会把身体糟蹋坏的,听话,先吃面,有什么事,我们待会再讲。”

酒壶已空,江过雁随手将其扔掉,淡淡道:“你将面搁下。”他抬下颌一指长廊板面。

小红杏心一喜,以为他肯吃了,连忙按照他指示,将长寿面放在长廊板面上。

江过雁扇子朝她勾了勾,“过来,站到这边来。”

小红杏朝他跑过去,她刚想挽住江过雁手臂,江过雁将她推远一点距离。

小红杏刚想说话,猝不及防,江过雁猛力一挥扇子,长寿面顿时“哐啷”一声砸在草地上,小红杏吓得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江过雁回过身,擒住小红杏的手,将她整个人按压在圆柱上,他面色冷峻,怒声道:“你觉得我现在还有心情吃长寿面?”

“生辰当日,我满心欢喜地等着你将亲手绣制的香包送给我,结果,那个香包却是经由玉无瑕之手,送到我眼前。”

他加重语气:“小红杏,你真是给了我好大一个惊喜。”

小红杏心惊肉跳:“江郎……”

江过雁冷笑连连:“我为了你,什么流言蜚语都可以枉顾,任凭外人如何嘲笑我,奚落我,背地里耻笑我戴绿帽子,辱骂我是千年王八,我都不在意,因为我只在乎你。”

“你的心在我身上,我就心满意足了,结果今日我知道了什么?”

他怒不可遏:“你居然早就背着我,和玉无瑕勾搭在一起了!”

江过雁一双狐狸眸熬得猩红,一番赤诚情意被人辜负,从而滋生出来的强烈不甘与难过情绪几乎要焚毁他的理智,他咄咄逼人地诘问:“小红杏,你究竟把我当什么?竟敢如此戏耍我?愚弄我?莫不是我这个做丈夫的,平日里太纵容你的缘故?你今时今日才会如此无法无天?!”

小红杏被他吓坏了,弱弱道:“不是那样的,你听我解释。”

“其实,玉无瑕只是我找来报复你的工具而已。”

“报复我?”江过雁更觉荒唐,“从我为你赎身的那一夜起,我待你如珠似宝,不曾有半分亏待于你,你做甚要报复我?”

小红杏倍感后悔,“我那时候误会了,我以为你背着我养外室,心生怨恨,才会想要叫你也尝尝看,被爱人背叛的滋味,可是,我后来才得知,这一切只是我一厢情愿的误会,我当即就决定与玉无瑕断绝来往,只愿余生与你在一起。”

江过雁眉头皱起,紧盯着小红杏,小红杏杏眸澄澈,与他对视,没有半点欺瞒之色,他逐渐缓和了面色,只是语气依旧不善,“那,为何偏偏是玉无瑕?”

小红杏纠结地咬了咬唇,“因为,我不想残害无辜,若是寻常身份的男子,我怕事情败露,你会加害人家性命,因此,千挑万选,才会选择了玉无瑕,他身份贵重,你碰不得。”

江过雁气极反笑,嘲讽:“难为杏儿偷吃,还要如此顾惜奸夫的性命,真是好生体贴。”

小红杏拿脑袋蹭他胸口,讨饶:“我真的知道错了,江郎,你原谅我这一次,我今后定不会再如此糊涂了!”

江过雁松开她手,退离两步,神情怔忪,语气低落,带着一点恨:“可我听碧虚公子所言,你二人已情定终生、相约白首。告诉我,你在与他起誓的时候,到底将我这个丈夫置于何地?”

小红杏急了,连忙剖白,“全都是假的!我对玉无瑕所说的每一句情话,全是作假,我只是为了骗他上床而已!”

她不满地抱怨:“再说了,床上为了助兴所说的话,怎么能当真?玉无瑕真是不识大体,我明明都叫林菁与他说清楚了,他还非要来扰乱我的平静生活,实在可恶!”

“我讨厌他!我讨厌他!我讨厌他!”

她脚一下接着一下踢着地上的石子,语调怨愤。

“哦?是吗?”江过雁拿扇子抬起她下颌,问:“你果真厌恶他?”

当然不是真的,但小红杏现在必须承认,她点头,肯定道:“没错,我最讨厌玉无瑕,从今以后,我都不愿意再见到他!”

江过雁闻言一挑眉峰,狐狸眼闪过一丝嘲弄恶意,手一转,扇柄抵上小红杏侧颊,微一用力,往侧边方向转过去。

溶溶月光如水,那袭熟悉的白衣身影从粗壮的杏花树干后头走出来,微风拂过,吹动他长长的乌发。

玉无瑕脸色苍白,一双幽深的柳叶眸泛着一圈红,嘴唇抿到没有一丝血色。

小红杏傻眼了。

“……原来,你我昔日种种誓言,红红权当是床帏调情?”

玉无瑕抚掌咬牙赞了一句:“甚好。”

小红杏呐呐:“……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过雁手环住她腰肢,兴味道:“对啊,碧虚公子怎会在此处?”

小红杏有点生气,明白过来自己被江过雁算计了,可又不敢去怼江过雁,只好保持沉默,心虚地盯着玉无瑕。

然而,江过雁还不肯轻易放过她,他扇子一推小红杏后背,“杏儿,你刚才是怎么对我说的,现在就怎么对碧虚公子说一遍,好叫他彻底死心,省得总是来自讨没趣。”

小红杏往前踉跄几步,站稳身形,有点踌躇。

玉无瑕朝她走近几步,站定在她跟前。

气氛凝滞。

片刻,玉无瑕朝她伸出手,掌心向上,“我只问你,要不要跟我走?”

只要她肯跟他离开,之前种种,他可以不去计较。

小红杏手蜷了蜷,杏眸快速地眨了眨。

江过雁懒懒倚靠在栏杆处望着他们,面容冷沉,紧盯着玉无瑕那只手,杀心渐起,先割舌、再剁手,慢慢地折磨死玉无瑕。

许久,小红杏没有回应,玉无瑕心知,这已经是她的答案,他指节蜷了蜷,徒劳握住空气,“你不愿意?”

小红杏疏离道:“碧虚公子说笑了,妾身乃是有夫之妇,安能与公子走?”

“我们交吻的时候,你没有顾念过自己是有夫之妇,我们交欢的时候,我只认定你是我一人的小猫仔。”

玉无瑕勾唇一笑,笑得有些讥诮:“事到如今,你用有夫之妇这个可笑又单薄的借口来拒绝我,你觉得我会甘心罢休?”

小红杏被他逼到没辙了,气性上头,反问道:“那你要我如何?我又能如何?”

“江郎才是我的丈夫,而你,只是我用来聊以慰藉的情人。”

玉无瑕从未遭受过如此难堪境地,眸光破碎,自嘲道:“原来,这就是你一直以来对我的身份定义。”

小红杏并非不愧疚,“对不起。”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玉无瑕性子执拗,几乎带着一丝恳求,道:“我要你爱我。”

小红杏躲闪开他的目光,坦白道:“我办不到,今生今世,我所爱之人,只有江过雁一人,其余男人,我不会多看半眼。”

玉无瑕十分固执:“我决不相信,你待我,半点情意也没有。”

小红杏手握成拳头,心中为难,本不想与玉无瑕结仇结怨,可事到如今,她已经避无可避,只能速战速决,彻底做出决断。

思及此,她下定决心,狠心道:“没有。我对你,只是玩玩而已,玉无瑕,你真是太纯情天真了,戏子无义,婊子无情,我往年在欢喜楼,逢迎过的恩客不知凡几,怎么会把你放在心上?我若真心爱你,不会舍得毁你名誉,更不会在你冒着被人诟病的风险,跑来提亲的时候,不肯松口嫁给你。”

“一个女人爱不爱你,你不要用耳朵听,要用心感受,我待谁好,爱的就是谁。”

“很遗憾,那个人真的不是你,而是江郎。”

她每说一句,玉无瑕神情就惨淡一分,到最后,他身形居然有点摇摇欲坠。

小红杏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尽量表现出无动于衷,长痛不如短痛,她已经辜负了玉无瑕,何必再让他对自己留念想?还不如绝情一点,好叫玉无瑕彻底断了对自己的情感。

“你走吧,从今以后,不要再对我苦苦纠缠,若是江郎因为你而对我生出嫌隙,我定恨毒了你。”

“你如果真心爱我,那就放手成全我,我心中不甚感激。”

玉无瑕听着听着,忽而低低笑出了声,笑声悲凉苦涩,他自己都觉得可笑至极,“我自己上门受辱,实属犯贱。”

小红杏不再看他,神情一片漠然。

他眉眼森郁,冷声拱手道:“既如此,告辞了。”

江过雁摇着扇子,慢悠悠踱步过来,宣誓主权一般地揽住小红杏肩膀,道:“不送。”

玉无瑕目光扫向他,江过雁朝他露齿一笑,那是属于胜利者的微笑,带着蔑视与不屑。

玉无瑕眸光黑凝,杀意渐浓,从未这般想杀死一个人,江过雁那张虚伪的笑脸,总有一天,他会撕烂掉。

但不是现在,至少,别在小红杏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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