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碰到了许特助,他告诉我你哥承接了这家宾馆的债务合同。地涉及到历史遗留问题买不了了,所以你哥租了五十年。”
“裴音,昨天晚上你都干了什么?”
“……或者我问李承袂对你做了什么比较好?”
林铭泽其实在发完语音的当天,就坐最早的航班回了临海。
原因无他,林铭泽觉得,裴音好像要走入歧途了。
裴音被李承袂带走这天晚上,林铭泽在市中心另一处酒店为朋友庆生。那男的爱开漂亮女生的玩笑,本就容易使裴音害怕,更何况她也不认识对方,所以林铭泽没有嘴贱叫她。
第二天到宾馆找她,人不在,房间不让进,前姨夫调到海外几年的特助却出现在那儿。
小孩对大人的敌心一旦产生,后者几乎很难再获得前者的信任。
林铭泽想到小姨话里话外的引导,想起自己近来时常突然冒出的诡异猜想,大概是心理原因作祟吧……他总觉得,李承袂与裴音的种种交流行为在此时此刻,突然变得无比暧昧。
超越了一般兄妹关系的,暧昧。
更何况一夜之间,裴音连人带行李全不见了。他们之间必然发生了什么,才会让李承袂突然令助理拟了合同,签下这处房产的使用权。
裴音住的宾馆,是之前陈寅萍同他们几个一起相看的。宾馆在市一环内,不远处是一片有着七八十年历史、半新不旧的老洋房。
当年城市四化再规划受限于政治因素,有几个街道最后被有意无意剩了下来。街面旧而窄,灯也不如何新,除了偶尔体验citywalk的年轻人,几乎没什么人来。
所以这里邻近的地产,商业性价值其实并不高。因为土地无法售卖,外观也不能轻易改动,多是土着居民开些半真半假的店铺过日子。
因此林铭泽想不通租下这里的理由,更何况租下的人还是李承袂。他做什么事顾及的要更多,总不能是一时冲动。
所以林铭泽试图找到裴音问个清楚。
这是为了保护自己有好感的女生,还是太好奇这数次违和背后的真相……林铭泽自己也不太清楚。
出师不利,林铭泽并未能如愿见到裴音。
那个早晨水汽很重,林铭泽在李承袂门口等了一会儿,是个没见过的佣人给他开了门。
这已经不是林铭泽第一次来这里。他被带进前院,看到李承袂穿着简单的衬衫长裤,正在听管家低声讲话。林铭泽走近,看到后者手里拿着一张盖了物业公章的说明单。
原来是在询问李承袂拆除门庭院内暖线的事情。
林铭泽适时问候,跟着李承袂来到一楼待客的堂厅。
“喝点什么?你总不会跟裴音一样,这么大了还喝酸奶……”李承袂语气算得上温和,说话间,已经俯身去开侧柜。
侧柜旁就是酒柜,林铭泽看到冰桶放在里面,那上面刻着折枝的银杏,金蝴蝶似的。远处的钢琴到林铭泽站着的位置之间,宽阔之余,还竖着一面半镂空的酸枝木隔断。
李承袂对这种设计似乎向来情有独钟。
想着,林铭泽开口:“都行的。哥,裴音在家吗?”
李承袂这次并未太计较林铭泽的称呼。
待客时他习惯亲自来,示意管家先离开,自己泡了两杯茶跟眼前的小男孩一起在沙发坐下,把后者那杯递过去。
李承袂垂眸抿了口茶,道:“她还在睡。你想见她?”
林铭泽点头:“我有事想问问裴音。”
“这样。”李承袂若有所思,看着他,出口却是一个问题:“金金离家出走,这件事,和你有多大的关系?”
李承袂问得直接,语气里并无兴师问罪的意思,好像只是简单的问一句而已。
如果是平时,林铭泽不会多想,但现在……
南唐有一男子名叫伍乔,为追求心仪女子,按照对方要求喝下带火的烧酒,遂成好事。十七令之一“喝火令”,由此得名。
“解救少女”这四个字如火一般顺着喉咙烧进去,让林铭泽逆权威而行,直视李承袂的眼睛,像宣战的勇士:
“她想,所以我帮了她。”
仙女教母帮助灰姑娘摆脱继姐的欺辱,王子步入高塔,帮助受到巫女诅咒沉睡不醒的公主醒来。
理所当然,命中注定要发生的事。关于拯救与爱情。
李承袂眼里什么情绪也没有,并不在意林铭泽突然放出的斗志,只点点头,平淡地回应他:“过几天就是金金的生日宴,你想过来的话,我会让人把请柬送到林家。”
这天的谈话,林铭泽后来想起,发觉最重要的其实是这一句。
但当时他的注意力都在后面——
“她很累,改天再来吧。”男人开口,并不赞扬这份少年才有的勇气。
大概是因为晨风,林铭泽出了些汗。
“好。”他道:“……对了,您知道过阵子分数出了,裴音想报哪儿的学校么?”
李承袂似乎对这个问题有点儿感兴趣,他放下茶杯,端详般地看着林铭泽:“我计划把裴音送出国。”
“哪儿?”林铭泽皱起眉头:“澳洲,东亚,还是……”
李承袂颔首:“不远,否则我也无法放心。你们这么大的孩子,一旦放得太远,就找不回来了。”
前妻的小外甥面前,李承袂突然不加掩饰地暴露出自己对裴音的控制欲。
他垂眸看杯中的茶叶。全单芽的三万昌明前碧螺春,十几岁大的孩子,还喝不懂这种东西。
林铭泽察觉到了。对那种家长的掌控欲,他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
“是最近的决定么?会不会有些……”
会不会有些迟?会不会,太强势了?你只是哥哥而已。她自有爸妈管。
李承袂给他续茶,缓声回复:“不,已经准备了一段时间,只是没告诉她。”
林铭泽仍心底隐隐觉得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