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太监还未近前,陈德海乐呵呵地去迎,“可是金禧阁的人?”
潘水以前在别宫当差,只见过陈公公一两面,印象里陈公公是御前红人,旁人可劲儿地去巴结,陈公公对此都是没甚好脸儿,他还是头一回看到陈公公如沐春风的脸色。
“主子吩咐奴才给皇上送羹汤。”
如陈德海所料,他让这小太监等一会儿,自己进去通禀。
皇上下朝就将这些朝臣叫去了殿里,又吩咐人摆置了圆凳,是促膝长谈的架势。此时陈德海一进去,那些愁闷苦脸的老臣就双目含涕地朝他看来,视他如救赎。陈德海面不改色地进去,躬身福了礼,“皇上,晌午了,金禧阁遣人来送了羹汤。”
李玄胤正与朝臣商议奏疏的个中细节,正至中途,见忽然陈德海进来,不虞地拧起眉,又听他说是金禧阁来的人,眼皮子一跳,推了下拇指的扳指,微咳一声,正欲说话,只见下面一个朝臣仓惶地站起身,“皇上怎会轻咳,可是龙体有恙?朝政再忙,皇上也要注意身子啊!”
其余人听过,也是一脸忧色地站起身,七嘴八舌地说话,个中也不知谁说了句,“晌午了,皇上龙体要紧,还是先用午膳吧。”
陈德海听着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也不怪这些朝臣,卯时进宫上朝,到晌午也未歇息,确实是累的不行。
李玄胤倚靠到龙椅上,听着殿里喧哗,吵得他头疼。
“行了,今日便到这。”
皇上发话,那些七嘴八舌地争论登时消了去,各朝臣无不是面带遗憾,意犹未尽,嘴中说着忧心国事,双腿却争先恐后地出殿门,生怕皇上反悔一样。
李玄胤不轻不重地哼了声,眼眸睇向陈德海,陈德海觑到,倏地低头装死。
“金禧阁那人呢?”
陈德海忙让人进来。潘水做过礼,将羹汤和长匣呈上去。
羹汤是御膳房寻常的口味,与别的嫔妃送过来无异,那人是半点心思没花。
李玄胤掠了眼,注意到置着的长匣,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放着拿件鲛纱薄衣。他眼眸晦暗下去,忽而嗤笑一声,站起身吩咐道:“传膳到金禧阁。”下了御阶,对潘水道:“那长匣里的东西给你主子拿回去。”
潘水遵命。
陈德海不禁纳闷,泠常在倒底送了何物,不仅将皇上请了去,这东西竟然也不留下。他往那长匣瞄了眼,脖颈一凉,高位的帝王睨着他,陈德海讪笑,立马收回了眼。
……
皇上五日不进后宫,这一进,又是去了金禧阁。嫔妃们又气愤起来,泠常在不是病重得下不了床,皇上怎还会去她那。气愤无用,谁让自己没生得一副好姿容,讨不得皇上喜欢。
婉芙有四五日没沐浴,只用帕子擦了擦身子,潘水走后,她就起了身,让人备水沐浴。
千黛苦劝无果,遂只能多唤几个人手,搀扶着主子,坐到浴桶中。婉芙想到庄妃送的那些蜜粉,让人拿来备着,沐浴后涂上一些。
一刻钟,婉芙叫两人搀扶着从浴桶中出来,纤纤玉足踏地,铜镜中映出女子窈窕婀娜的身形。过了这些时日,婉芙倒没之前那么疼了,只是行走时有些无力,须得人扶着。
千黛拿出大巾裹住她的身子,擦拭净肌肤的水珠。主子病时都是她擦的身,即便如此,再见到主子的玲珑身姿她还是忍不住赞叹,该挺的挺,该细的细,丰盈纤瘦,无一不恰到好处。她擦过月匈月甫到臀儿小腿,为主子换上新的中衣。
行走对现在的婉芙而言是个苦差事,她怏怏地爬到床榻上,千黛给她擦拭湿法,她侧过脸,闷闷道:“千黛,我腰疼。”
千黛可心疼坏了这个小主子,忙唤人去拿药,又不禁自责,“怪奴婢不好,早该拦住主子才是。主子可要传太医?”
婉芙摇摇头,“缓缓就好了。”
两人正说着,外面守门的小太监进来传话,“主子,皇上来了。”
婉芙想起身什么,蓦地把埋在引枕中的脸抬起来,“快去把蜜粉拿来。”
千黛稍有迟疑,那蜜粉涂上一些就有暗香,主子本就绝色,皇上又本是不体谅人的,此时若是没轻没重,若再伤上加伤就不好了。
“主子,要不今日就算了。”
婉芙知她是关心自己,道:“我自有分寸。”又推她一下,“快去。”
千黛去取了蜜粉,捻上一撮摸到婉芙耳后,她没用太多,只轻轻一碰就拿开。
刚收了蜜粉,外殿就传进福礼的动静,千黛刚过屏风,见一道明黄衣袍,她低眼做礼。
李玄胤没看她,进了寝殿。
重重帷幔遮掩住了里面安然躺着的女子,他抬手掀开青碧挑线帷幔,坐到床榻边,里面女子微阖着眼,似乎睡去。
李玄胤看一会儿,那双蝶翅的眼睫忽抖了下,他勾了勾唇,换了姿势端坐,见人还不睁眼,遂站起身,“既然你们主子睡着,朕便去锦画坞坐坐。”
“皇上!”婉芙睁开眸子,一脸幽怨地看着站在床榻边的男人,又蓦地翻过身,“皇上不想看见嫔妾,走好了,反正这五日一日都没来看过嫔妾。”
“你是在怨朕?”李玄胤眸子眯了眯,俯身捏住女子的脸蛋,“仗着朕宠你,脾气就这么大?”
那人闻言,嘴里嘟囔,“嫔妾病了这么久皇上都不来看上一眼,哪里宠着了。”紧跟着鼻腔里“哼”了声,小嘴微撇,哪有当初勾他那小心翼翼的样子。
李玄胤黑了脸,后宫那么多温婉妥帖的女子,他都不曾多留意几分,怎么偏偏挑中了这人,怕就是因她这与旁人都不同的新鲜劲儿。虽爱闹,却有分寸,也不似宁贵妃的张扬跋扈。
他抿住唇,靠近时,才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沁着鼻翼,浅淡舒心。李玄胤不喜燃香,偏后宫女子皆爱如此。但她这股香不同,淡淡的,若近若离。
李玄胤指腹在那手感极好的脸蛋搓了搓,直到那层细白的肌肤生了红,那女子终于受不住,翻过身来看他,眼眸盈水,“皇上就会欺负嫔妾。”
这时候御膳房的晚膳送来,陈德海在外犹豫一会儿,磨磨蹭蹭地传膳,皇上进了寝殿好一会儿了,虽说泠常在有伤在身,皇上再不体谅人,也会顾忌着,但这么久没出来,他还真拿不准。
正忐忑时,寝殿里冷冷扔出一句,“呈进来。”
陈德海松了口气。
婉芙也未用午膳,是有些饿,往日都是千黛将引枕垫在她身下,扶着她起身,但这时千黛不好进来,皇上再宠她,也不会干这等奴才做的事。她慢吞吞地坐起来,又去别扭地拿引枕。
李玄胤回头就见那女子折腾得小脸通红,额头生了薄汗,他微拧眉,站过去,拿起引枕拖着婉芙的背塞到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