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闹剧终了,婉芙与陆贵人作别,江晚吟复位,让她再无心与陆贵人攀谈今日之事,她最不愿意看到的结局发生了。皇上终究对江晚吟还有几分旧日情分,江晚吟也确实聪明,知道最后一刻,用丧子之痛,博得皇上怜惜。
她回了金禧阁,恹恹地躺回窗边的窄榻上,未除鞋履,整个人在窗边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她有些冷,甚至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
皇上分明知她与江晚吟之间的恩怨,可还是念及江晚吟丧子,而给了她怜惜。以至于,她从前所绸缪的一切都付诸东流。
但从那个位子来看,江晚吟是他的嫔妃,他的嫔妃痛失一子,不论她以前做过什么错失,这时都只剩下了垂怜不忍,皇上以升位安抚,本没有错。
就像陆贵人,被算计失了龙裔,翌日升位的诏书就送了过来。君王就是这样,权衡利弊,从不会厚此薄彼。
是她这些时日受的宠太多,太过得意忘形,以至于忘记了,自己原本的身份,她算什么,不过是皇上捕捉到手的玩物,乏闷时就逗弄两下解解闷。是她得意,才摆高了自己的地位,遮蔽了双眼,愈发看不清前路。
不过,能不动声色地让江晚吟没了这个孩子,于她已是最好的结果。江晚吟不得圣宠,彻底除掉,只是或早或晚。
主子自打出了坤宁宫的门,就心神不在,回了金禧阁,始终闷闷不乐,入内殿便把自己关进了屋。
千黛怕主子出什么事,悄悄掀开珠帘,却见主子衣裳未换,鞋履也未除,整个人缩在窄榻里,小小的一团,像只被人遗弃的猫。
她心底一揪,不禁心疼起主子。
江贵嫔复位,主子心里,断然是不好受。圣宠无常,君心难测,皇上此举,是为安抚后宫,也是为安抚江贵嫔,但也是半分没为主子想过。
皇上待主子的好,不过是因着主子相貌生得好,性子又与后宫中端庄得体的嫔妃大不相同,一时新鲜,才宠着主子。
可他日,主子不再貌美,色衰而爱驰,皇上待主子,又能有几分旧日的宠爱情谊。她早知君心如此,这后宫里不怕女子心狠,就怕女子对君王动了情,这一旦动了情,便事事禁锢掣肘,失了本心,反而走进了死胡同,终其一生孤苦。
……
后午时,乾坤宫传话小太监到了金禧阁。
婉芙仰靠到软榻里,正吃着千黛剥下的莲子,闻言,眉梢轻挑,瞧去一眼,“我记得以前传话的人都是陈公公。”
那小太监得了吩咐,本以为泠才人宽宥,是得了一份美差,怎么瞧着不对劲儿,皇上传泠才人去乾坤宫,泠才人好似并不高兴。
“才人主子,陈公公在御前伺候皇上,千叮咛万嘱咐,勿要迎主子去御前伴驾。”
婉芙漫不经心地吃了两颗莲子,拿帕子擦去指尖的碎屑,淡淡一笑,“有劳公公回去通禀皇上一声,嫔妾午前受了寒,不能侍君,皇上要想召人侍奉,尽管去找江贵嫔吧。”
那小太监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这么回去传话,皇上还不得摘了他的脑袋。他可不敢,忍不住咽了咽唾,干笑一声,“才人主子……”
婉芙直接抬手打断他,扶着千黛起了身,“本主乏了,你退下吧。”
……
乾坤宫
已是深夜,陈德海端着茶水,恭敬地呈到御案上。
他觑了眼皇上的脸色,好几回,不知该怎么回泠才人的事儿。
自打皇上从坤宁宫回来,脸色虽然平淡,这殿里气压却总有些低,数九寒天的,即便生着地龙,也让他发毛。
尤其是后午来了两个大臣秉事,皇上罕见地将两人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斥得他差点跪在地上。直到皇上遣他去金禧阁传话,他才明白了缘由。
皇上复位江贵嫔,想必泠才人心里是有气的。
后宫里谁不知泠才人与江贵嫔不合,谁叫江贵嫔有本事,怀上了龙裔。虽说在孕里确实脑子不开窍,干了些蠢事,可今日这么一茬,好似把江贵嫔打醒了,偏殿那番哭求,又失了龙种,宁国公府毕竟没倒,有世家盘根错节在那,皇上怎能不照顾怜惜着,复位也是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