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午,江婉芙在她宫里逞的威风历历在目,不出了这口恶气,难平她心头之恨!
“江婉芙,你以为你这样来请罪,本宫就会饶恕你吗?”
江晚吟洋洋得意地站在宫门前,冷眼瞧着跪在地上的女子。
陈德海听着江常在的话,心里忍不住骂了句愚蠢。江常在实在没脑子,皇上哪是真的让泠才人请罪,给旁人做做样子罢了。偏江常在还当了真。她难道瞧不见自己还在这,江常在这般都不知道收敛,也怪不得失了圣宠。
“不管姐姐饶不饶恕,婉芙都是要来请罪的。”婉芙微微一笑,脸色因跪得吃力而显出如纸的苍白,这笑意张扬挑衅,刺了江常在的眼。
“你打了本宫母亲三巴掌,本宫要你十倍偿还!”江常在指着婉芙的鼻尖,语气阴毒恶狠。
陈德海一听,这还得了,他奉皇上的令跟着泠才人,就是不让泠才人吃亏的。
他干笑着,上前道:“常在主子,才人主子十跪一叩,已是偿还了宁国公夫人那三巴掌。再说,即便是打,也得对宁国公夫人不是?”
婉芙挑了挑眉,微勾了下唇角。她又不蠢,怎会不知陈德海就是奉皇上的意思,一路护着。就是刘氏在这,有御前大太监陈德海,也不能奈她如何。
她眸子朝江晚吟看去,便是这一眼,直把江晚吟气得冒火。
这贱人是什么意思?仗着皇上宠爱,就敢挑衅于她?
江晚吟掐紧了手心,并不想就此了结。可这御前的陈大太监,说是监刑,还不是奉了皇上的令,要护着这个贱人!皇上就那么宠她?让她这般肆意妄为,敢责打国公夫人!
“陈公公的意思,本主还罚不了她了?”
陈德海心底啧一声,这江常在怎的如此没眼色,他都说得如此直白,竟还去问。他讪笑道:“常在主子虽是才人主子嫡姐,可这位份毕竟没才人主子高,在宫里还是要讲究宫里的规矩。”
江晚吟气得发抖,宫里什么规矩,这贱人都欺负到她头上了,她还怀着身孕,皇上就如此偏帮于这个贱人?
婉芙瞧着江晚吟时白时青的脸色,弯起唇角,微微一笑,叫千黛扶着,慢慢站起身,轻飘飘道:“时候不早了,姐姐怀着龙嗣,可要回去好好歇着,免得气坏了身子,又是妹妹的不是。”
江晚吟简直被她气得发狂,陈德海听着泠才人甚是嚣张的语气,低头装死。笑话,他本就是奉皇上旨意偏帮于泠才人,江常在人好好的,受几句不痛不痒的挤兑,关他什么事。
……
送走了泠才人,陈德海回了乾坤宫复命。
乾坤宫的灯还在掌着,陈德海一五一十说了这一路遇到的主子,以及咸福宫门前的事。
“她没仗着朕的势嚣张?”李玄胤冷冷看了陈德海一眼,吓得陈德海差点跪下来,皇上果然了解泠才人,他确实将泠才人那些话略去了。
陈德海低着头,“皇上圣明,泠才人是对江常在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挤兑。”
李玄胤轻哼一声:“朕就知这女子不让朕省心!”
陈德海一时无言,皇上这意思分明没有责怪泠才人,不禁腹诽,泠才人不让皇上省心,还不都是皇上惯出来的,换了旁人,哪敢!
……
金禧阁
殿内掌着灯,庄妃等得心中焦急,这一后午的事砸得她头晕,还未反应过来。
听见门外动静,坐不住,起身要出去看看。刚一出门,就见外面被千黛搀扶着回来的婉芙,全无平日齐整精致的模样,乌发凌乱披散,两腿是跪得太久的缘故,一瘸一拐,极为狼狈。
庄妃质问的心思全都没了,只剩下心疼。
她提着裙摆过去,扶住婉芙的手臂,忧心忡忡,“怎么闹成这样,疼不疼,早知我就派个仪仗过去接你!”
婉芙鼻尖一酸,将对着江晚吟地得意抛到脑后,勉强笑笑,“今日多谢秋姐姐,让秋姐姐担心了。”
她这么一笑,比哭还难看,庄妃那质问的心思飘到九霄云外,忙对外面人道:“快去,去内务府给你们主子拿些冰来。”她心疼地看向婉芙的腿,“跪了那么久,那些个下作的东西,怎敢对你下作这般重手!”
婉芙被簇拥着回了内殿,不一会儿,陈德海就捧着一匣子的冰入了里,一见里面还有庄妃娘娘,愣了下,福礼拜过,才道:“泠主子,皇上吩咐奴才给您送膏药过来。”
庄妃接过长匣,拿帕子裹上,白他一眼,“皇上这时倒好心了。”
说话是半分不客气。
庄妃娘娘一向脾气好,这两回明面挤兑皇上,还都是因着泠才人。陈德海不知该说什么,讪笑一声,“皇上交代,泠主子受了伤,这几日都不必去坤宁宫问安。”
婉芙点点头,“多谢公公。”
陈德海可担不得谢,传过话,转身出了殿门。
“这回能跟我说了?倒底怎么回事。”庄妃让宫人再添置一盏明烛,沁湿了水的帕子擦过女子额头上的血渍,她语气不如以往的柔和,动作却精细着,生怕碰疼了这张脸。
庄妃性子一向如此,她可以平和待所有人,因与婉芙同乡,会对婉芙多些照顾。前提是,婉芙不要学会后宫中那些争宠的下作手段。她让自己在坊间散播出去的那些有关宁国公夫人的谣言,欺辱妾室,殴打庶子女,嫉妒成性,有违妇德……但凡是个烈性的,听了都得挂一条绳子吊死。做这种毁人名声的事,若非是她亲口相求,她实在是有些难做……
婉芙低下眼,眼尾泛出红意,“秋姐姐可记得两年前余家遭的祸事?”她顿了下,狠狠掐住了手心,眼中泛出冷光,“是宁国公府所为。”
“宁国公府败落,江铨为得余家财产,诬陷我外祖父,害得我阿娘身死,几个舅舅锒铛入狱。”
“若非为了给余家报仇,我不会独自苟活到现在。”
庄妃赫然大惊,余家也是越州商贾大户,余家老爷子为人和善守信,连父亲都赞不绝口,她本以为是余家内部出了事,才使得家破人亡,原来竟是遭人陷害,这人还是她的亲生父亲,宁国公江铨。
庄妃自幼父母疼爱,嫁给当今为侧妃,全然是情势所迫,她与皇上并无情谊,皇上敬重她,让人不可轻视就够了。说来庄妃近三十年倒是顺风顺水,少有波折。她体会不到眼前女子的苦楚,换之一想,若是有人害她家破人亡至此,她怕是要跟那人拼命。
庄妃久久无言,而今她才明白,为何这女子与江常在为何闹到那种境地。
她哑了声,如今也说不出要这女子宽宏大量的话,满门血仇,如何能轻易忘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