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德海战战兢兢地伺候,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泠嫔位份低,宁国公府又靠不住,在后宫无依无靠,没有子嗣,不受人欺负才怪。明面上看到这一回,私底下不知还有多少。
他明白皇上的意思。
如今唯一的法子,就是泠嫔赶快怀上龙裔,届时不仅皇上有由头升位份,放眼后宫里,谁还敢对泠嫔不敬!
但泠嫔在后宫嫔妃中,受的宠可不少,却迟迟未有身孕,约莫是身子太弱,不宜怀孕。这般想,就愈发觉得泠嫔实在太可怜了些。
若泠嫔荣宠时,还迟迟没怀上龙种,待他日失了圣宠,这日子才是难过。
……
圣驾离开,婉芙不必去揣测圣意,与皇上做戏,整个人都松快下来,懒洋洋地倚靠到引枕上,由着千黛给她敷面。
秋池眼见着,主子那张白净的小脸上一点碍眼的痕迹,气不打一出来,“实在是欺人太甚!主子好歹也有皇上宠着,她们怎么敢这样欺辱主子!”
婉芙半挑起眼皮,笑道:“瞧把我们秋池丫头气的,快让人与御膳房拿碗消火的凉茶,压压火气,别气坏了身子。”
“主子!”秋池跺跺脚,抹掉眼里的泪,“奴婢实在心疼主子,皇上降罚了璟嫔位份,对赵妃、应嫔轻拿轻放。分明是应嫔借口与主子闲谈,却坐视不理,一句话也不帮主子说,任由主子委屈,居心何在!”
婉芙眸色淡下来,抱着汤婆子捂了捂手,“这些话,日后不许再说了。皇上既然罚了人,事情便过去了。”
秋池还欲再言,被千黛拉住了衣袖,她这才察觉主子神色不对,倏地跪下身,“奴婢失言,主子恕罪。”
“罢了,我有些累了,出去吧。”
婉芙翻了个身,滚到床榻里,合起了眼,良久,又轻轻掀开。
如今璟嫔降到才人,想收拾她,轻而易举。只是赵妃背靠左相,确实难对付,至于应嫔,如今最珍爱的就是她腹中的龙种……
……
皇后得知了御花园的事,眼眸微动,颇觉有趣。
她执着小金锤,锤尖儿正对着核桃,敲开一道缝儿,剥了壳的核桃仁放到大皇子的碟中。
“靖儿喜欢吃核桃吗?”
大皇子摇了摇小脑袋,苦着脸道:“靖儿不喜欢吃,但母后说靖儿要长身子,必须要吃。”
皇后笑了笑,“今日只吃这一个。”
只见那小小的人儿眼睛一亮,使劲点着头。
乳母进来,伺候大皇子歇晌,皇后没多留,让人去了。
“璟嫔这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皇后擦净指腹的渣滓,扶着梳柳的手站起身。
梳柳瞄了眼娘娘的脸色,忍不住道:“皇上待泠嫔是否太宠爱了些,竟为了泠嫔,降了璟嫔位份,让璟嫔母女分离,还同时责罚了赵妃和应嫔!”
皇后坐到妆镜前,冷哼一声,“赵妃、璟嫔二人暗中做了多少蠢事,当皇上一无所知么?皇上本就对她忍无可忍,不过是借着泠嫔的由头,将人发落罢了。”
皇后卸了凤钗,梳柳自然地接过,又听娘娘继续道:“应嫔可不是什么简单心思,怎么就这么巧了,这四人撞上一块儿。”
“应嫔只是想让人替她出口气,毕竟,这泠嫔一来,可是抢了她宠妃的地位。谁料想,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皇后轻巧一笑。
梳柳执起篦子,为娘娘梳发,不忍心疼,当年皇上待应嫔确实太好了,正因为应嫔,才害得娘娘与皇上离心,她眸色黯淡下来,“不论这后宫情势如何,娘娘有大皇子,比什么都好。”
“是啊,本宫身边养着皇上的嫡长子,本宫有什么好怕的。”皇后对着妆镜,牵了牵唇角,只是那笑意,倒底有些凄凉。
……
是夜,金禧阁卸灯。
得知圣驾到金禧阁的信儿,千黛有些担忧,毕竟主子白日摔了一跤,虽不重,只是那青紫的痕迹确实吓人。
婉芙对此并不介怀,皇上宠她,难不成她还要将这宠爱赶出去?而且女医白日看过,并没伤到骨头,休养几日就能恢复如初。相比于千黛的忧心,她更怕皇上幸她时,看到那处青紫会心生厌恶。皇上对她的宠爱,全在这身皮//肉,这是她在后宫争抢的底气,必要精心护着才是。
婉芙遮着面纱在门前迎驾。李玄胤从銮舆内下来,就见廊庑下站着的素纱女子,他挑了挑眉,负手走上前,那人乖顺地屈膝福下身,李玄胤淡淡道:“起来吧。”
却是没像以往,主动伸手去扶她。
婉芙不满地看了男人一眼,小脸委屈巴巴,偏男人铁石心肠,由着她跪,拂袖入了内殿。
这般冷待,婉芙总不能一直跪着,分明是她受了伤,也不知皇上在气什么,只得自己不情不愿地起来,进了殿。
内殿里,李玄胤坐在玫瑰椅上,手臂支着凭几,手中握了一卷书,是庄妃前不久忘在她这的一册方志。
婉芙走过去,眸子一动,弯着唇依偎到李玄胤怀中,“嫔妾觉得这书写得实好,近来爱不释手。”
李玄胤诧异地挑眉,抚着女子的青丝,眼睇她,不轻不重地嗤了声,“这是你会看的?”
这女子最会装模作样,他可不信。
婉芙在男人的腿上坐直,眸子瞪大,极为诚恳,“自然是嫔妾看的,嫔妾最爱这些文墨书宝。”
李玄胤是不相信她说的话,指腹将那脸蛋一捏,“字丑成那样,会是个喜欢读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