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贵嫔要重抄,得抄到什么时候!
李玄胤掀起眼皮淡淡睨过去,“你觉得朕待她太苛刻了?”
岂止是苛刻,简直是折腾人呐!您待别的嫔妃何时这样过,高兴了就赏赐,不高兴了直接不搭理,哪像泠贵嫔这般,表面上冷脸,心里又牵肠挂肚地惦记着。
陈德海没敢把肚子里剩下的话说出来,讪笑一声,“奴才这就去拿给泠贵嫔。”
待殿里清净下来,李玄胤提笔,在那副碧桃凛冬图下,写下了那句诗,“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落下最后一笔时,动作微顿,李玄胤盯着那株含苞待放的桃花,黑白的墨迹画出了七分的娇媚柔情。一如那女子,娇俏动人,欲语含羞。
……
坤宁宫
皇后捧着大皇子习的大字,一页一页仔细地翻阅,淡淡一笑,“靖儿这字,确实大有进步。”
“大皇子勤勉好学,又有娘娘督促,必成大才。”梳柳将灯挑了芯,以便娘娘去看。
皇后圈出写错的几个字,问道:“皇上还是没去金禧阁么?”
当初金禧阁有多圣宠,而今就有多冷清。皇上这大半月,要么是去关雎宫陪顺宁公主玩儿,要么是去秋水榭与许贵人用膳,就连启祥宫和朝露殿都去过那么一两次,偏偏,提也未提过泠贵嫔。好似那荣宠如昙花一现,虚无缥缈,转瞬即逝。盛宠过后,就没人再记得那个女子。
“娘娘,奴婢觉得泠贵嫔不足为患。皇上许久未去金禧阁,想必,泠贵嫔已经失宠了。”梳柳倒底是从未伺候过皇上,并不了解圣心,只是看到了面上,并未看得透彻。
皇后轻轻笑道:“失宠?”她抿了口茶水,“泠贵嫔可不是寻常的嫔妃,她为皇上嫔妃是为了什么,目的还没达到,怎会甘心失去后宫中人人争抢的圣宠。”
“娘娘的意思是?”梳柳不解,如果泠贵嫔没有失宠,皇上又为何大半月没再召泠贵嫔侍寝,也从未听说泠贵嫔去乾坤宫送羹汤。
皇后看她一眼,“御前的人没去过金禧阁么?”
梳柳恍然大悟,“昨日,陈公公带御前的小太监,抱着六卷古治去了金禧阁,勒令泠贵嫔每日手抄六十页呈到乾坤宫,否则就不得晚膳。”
皇后嘴角微扬,“咱们的皇帝,何时用这种法子折腾过别的嫔妃,泠贵嫔确实头一个。”
“皇上这是想让泠贵嫔主动低头,若要圣宠不衰,不用点手段怎么行。论起这揣摩圣意,一直让皇上惦记,让皇上始终牵肠挂肚,在这后宫里,怕连应嫔都不是她的对手。”
“娘娘,那泠贵嫔竟真的这般厉害?”梳柳还是有几分怀疑,眼下皇上待泠贵嫔,分明是不喜胜过了宠爱。泠贵嫔这般固执,跟皇上使小性子,当真会盛宠不衰么?
皇后改完大皇子的错字,交给梳柳,眼眸微眯了下,“本宫猜,不出这两日,皇上又会连宿金禧阁了。”
“本宫倒是期盼着,泠贵嫔给本宫一个惊喜,最好为大皇子的日后铺路。”
……
陈德海认命地端着那一碟子难看的破烂折去了金禧阁,“皇上交代泠主子将圈出来的字,重抄五遍,巳时之前送回乾坤宫。”
婉芙已用过晚膳,方沐浴从净室出来,就听到这么一声吩咐。
她顿时觉得那手腕生疼,任由千黛拭着长发的水渍,哼了声,不悦道:“去回禀皇上,他让嫔妾抄书时,可没说过抄错了,抄得不好,就要加量。既是未提前说好,那嫔妾就不抄。”
陈德海硬着头皮听完泠贵嫔胆大妄为的话,差点给这位主子跪下来。皇上说的话就是圣旨,跟提不提前有什么关系。泠贵嫔这样,皇上自是不能怪罪,可折腾的,是他这个传话的啊!
他小心翼翼地赔笑一声,“泠主子,奴才斗胆,料想皇上不是真心要罚泠主子抄书,泠主子何不跑一趟乾坤宫,跟皇上认个错,日后您在后宫,也不至于被人压过一头。”
泠贵嫔去乾坤宫认错,皇上见着泠贵嫔高兴了,伺候在御前的宫人也能松口气。泠贵嫔在后宫,不至于被旁人挤兑欺负,皆大欢喜的事。
全看泠贵嫔怎么决定了。
婉芙握着篦子梳理肩侧擦干的长发,这篦子还是当初皇上所赏,镶玉嵌宝,极为奢华,内务府也就打了这么一把。她垂眼梳发,仿佛将陈德海的话听进去了,又仿佛没在听。
陈德海看得直着急,“泠祖宗诶,您倒底是怎么想的。奴才瞧得出来,皇上面上不提您,却处处想着您呢。这来回的折腾,就是想让您过去一趟。您快跟奴才去乾坤宫吧!”
婉芙唇边勾起笑,“瞧陈公公说的,这大半月,皇上虽没来金禧阁,不也是去了旁人那?”
她压了压眉心,起了身,“本宫困了,陈公公回去吧。至于那些字……劳烦陈公公给皇上转个话,嫔妾明日从坤宁宫问安回来,自会去抄。”
陈德海一瞧这泠贵嫔油盐不进的模样,愈发得着急,快急得打转了,他这么去回复皇上,皇上还不得把他脑袋拧下来。
不可不可。
“泠主子……”陈德海刚起了个头,婉芙就已去了寝殿,眼前秋池拦住了他,“我们主子要歇了,陈公公请回吧。”
陈德海不争气地伸手点了点她,“你……你们这些个怎么伺候的,皇上和泠贵嫔闹成这样,也不帮劝着点!”
主子不懂事,一个个也跟着不懂事!
陈德海被“请”出了金禧阁。
他叹了口气,已经预料到这般回皇上那复命,又该是怎样一番冷脸。
……
千黛入寝殿剪烛花,悄悄瞄了眼床榻里的主子,犹豫道:“主子当真要歇么?”
话落,婉芙便坐了起来,一把掀开帷幔,昏黄的烛光为她添上了别样的风情。
她勾了勾唇,乌黑的眼珠沁着一丝狡黠,“为我更衣。”
千黛无奈地摇了摇头,“主子既然如此,又何必骗那陈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