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聪明。”皇后抿了口茶水, 翻开佛经的一页,静心的经文反而让皇后平和了后宫嫔妃有孕的消息。
皇上不过而立之年,日后还不知有多少子嗣,她对付了一个, 就要对付下一个。与其自己出手,不如让后宫乱斗,左右她现在幽禁于此, 管不了后宫的事。
“娘娘打算怎么办?”梳柳见娘娘淡着脸色,许久不语, 心底担忧,泠婕妤受宠,地位一日比一日得高,只怕他日泠婕妤诞下皇子,地位岂不是越过了娘娘。
皇后斜她一眼,“皇上都把怀安交给楚嫔抚养了,难得楚嫔聪明,皇上为泠婕妤绸缪至此,本宫能有什么法子。”
嫔妃斗到现在,死的死,幽禁的幽禁,打入冷宫的打入冷宫,唯独泠婕妤安然无恙,还有了孩子,真是笑话。
皇后轻嗤一声,合上经书,“本宫染疾,后宫嫔妃相继出事,是九天朔月星作怪,为冲煞星,朝臣纳言,今岁提前大选。”
梳柳愕然。
太///祖爷定下的规矩,皇帝隔三年选一次秀女,以充后宫,绵延子嗣。说是三年,实则在一次选秀结束后,主管选秀的礼司就会提前拟好下一次选秀的记册,备好礼法,供皇上过目。
提前一年选秀,在之前不是没有过先例。后宫嫔妃争斗不断,但凡接连夭折丧子,朝臣都会上书进言皇上,挑选秀女入宫。到了春时,确实是秀女入宫的日子。
……
今日早朝,陈德海苦不堪言。
朝臣以后宫皇子相继夭折为由,递折子进言,请求皇上择选秀女,以充后宫。皇上因这事儿,发了好一通大火,陈德海被折子砸出了门。
他唉声叹气地守在廊庑下,眼看着要到晌午,正琢磨着怎么劝皇上用午膳,便见九级汉白玉台阶下,陈照大将军穿着朝服,脸上神情犹疑地到了宫门前。
陈照是这次广岳战事的大功臣,陈德海可不敢怠慢,忙上前迎过去,“奴才见过陈将军,陈将军这是……?”
陈照拱手回上一礼,“劳烦公公通禀,臣有要事求见皇上。”
陈德海心底狐疑,陈照将军为人爽朗耿直,痴迷兵法,一向不掺和朝廷党政,他伺候御前多年,从未见过陈照将军求见皇上,可真是出奇了。
纵使心中怀疑,陈德海依旧本本分分禀去了御前,皇上为后宫的事再心烦,也不会牵扯到朝政。
内殿,李玄胤捏着眉心,掠了眼进来的陈照,“爱卿有何要事?”
陈照略有迟疑,稍许躬身禀道:“今日早朝,朝臣谏言皇上提早选秀,臣以为不妥。”
李玄胤微顿,不动声色地掀起眼,深看向他,“如何不妥?”
陈照被皇上这一眼看得心底发寒,当年皇上御驾亲征,他也随从在列,亲眼见过皇上上阵的英烈之姿。千里单骑,持刀破阵,大败两万蛮夷,以五千兵马扭转乾坤。那是血战出来的杀气,即便时日已久,沉淀下的君威依旧让他不敢直视。
“去年北方大旱,蓟幽二州饿殍遍野,广岳战事刚过,国库吃紧,眼下后宫选秀,无不是劳民伤财,徒增民怨。”陈照滞了下,继续道,“更何况,臣听闻泠娘娘有了身孕,后宫皇子接连夭折,皇上此时选秀,难免动了泠娘娘胎气。”
“故而,臣以为,皇上提早择选秀女,于公于私,都是不妥。”
陈照说完,轻轻呼了口气,他痴迷武学,对朝中乱七八糟的事从不上心,能说完这些,实属艰难。
李玄胤捻着扳指,“朝中九成的朝臣都谏言朕要择纳后宫,今日早朝,你为何不与那些朝臣辩驳,反而要私下来宫中见朕?”
陈照于武学有建树,论心思他连陈德海都比不过,神色一乱,便漏了馅。
“臣不敢反驳朝中肱骨,只是提出愚言,望皇上采纳。”
李玄胤冷笑,“此事朕自有定夺,你下去吧。”
陈照不敢再待下去,躬身退出了殿。
待陈照离开,陈德海才装作进来奉茶,好奇地问道:“皇上,这陈照将军下朝跑得比谁都快,怎的今日进宫跟皇上秉事了?”
李玄胤挑起眼皮睨向他,陈德海蓦地闭了嘴吧,手掌打了一把自己的侧脸,“奴才多言,皇上恕罪!”
“哪是他有事进宫,分明是有人为避嫌,借着他来劝朕。”李玄胤脸色渐渐沉下,“朕的女人,还轮不到旁人插手。”
陈德海听不懂皇上在说什么,只是觉得皇上这脸色太过吓人,仿佛有人触了皇上的禁忌,看得他心头发毛。
他仔细琢磨着皇上的话,始终没明白,皇上是在说谁。他唯一想得到的,朝臣中跟陈照将军交好,说的上话的人,只有不久前刚刚得胜归来的豫北王。
……
婉芙也听说了皇上要提早选秀的事。她敛下眼,摸了摸微微凸起的小腹,大抵是午膳吃的汤水太多,这肚子要比以往还大些。
“主子,您别难过。”秋池见主子低头摸着肚子出神,想到刚刚得知的消息,忍不住劝出声。
她心里埋怨皇上,三年还没到,主子正怀着身孕,好不容易斗倒了赵妃江贵嫔,应嫔也不再如以前受宠,皇上这时候选秀,新人入宫,岂不是给主子添堵。
谁知进宫的新人都是什么心思,万一再有一两个生得水灵好看的,入了皇上心,那主子在这后宫里又算什么。她就怕主子心绪郁结,一时想不开,再小产丧子,更加得不偿失。
婉芙站起身,扶住秋池的手,慢慢坐到桌案后。入眼的宣纸上是一株含苞待放的碧桃,欲语含羞,娇艳多姿。婉芙微微一笑,“我难过什么,皇上早晚都要选秀,怎会因我一人,而坏了祖制?”
主子有孕后,就平和了许多,秋池有些伤心,主子分明没比自己大上几岁,老成得却像看透了世间红尘。
千黛掀起珠帘,从殿外进来,“庄妃娘娘邀主子与御花园走走。”
庄妃坐着仪仗,亲自到昭阳宫接人。
没到妃位,是没有仪仗的。婉芙也没想过去坐仪仗,她怀着身子,再小心都不为过,万一哪个小太监不甚脚滑,再摔了她,她宁可自己费些腿脚走过去。
两人到了御花园,恰是暖春,柳芽抽枝,娇花含苞,楚楚动人。
“你搬去昭阳宫后,没多久就有了身孕,你我都不能常说来走走说说话。”庄妃叹息一声,停住脚步。
婉芙也跟着她停下来,“秋姐姐喜欢清净,我这孩子闹得厉害,可不敢去打扰秋姐姐。”
不知为何,庄妃闻言心中愈发酸涩,她想到前朝那些事,拉住婉芙,斟酌道:“你也听说了朝臣谏言选秀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