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采女也十分委屈,卷起衣袖,露出手臂大片擦破了皮的红,青青紫紫,不比郭御女脸上的巴掌印要轻。
婉芙头疼扶额,这两人各执一词,让她怎么做主?而且她们二人出现得实在奇怪,婉芙不得不提起警惕,她如今身子快八个月,万不能出事。
她漫不经心地扫去一眼,淡淡道:“你们是谁先动的手?”
两人不明白婉芙的意思,郭御女急迫地指向刘采女,“是刘采女先抓的嫔妾头发。”
刘采女忍受不了,“若非郭御女一口一个贱人骂我,我怎会打你?”
婉芙抿着酸梅汤,“一个骂一个打,在本宫看来都有错处,你们二人若想要本宫做主,现在就各自回寝殿里,抄二十卷清心经,每日一卷,抄完了送到本宫那儿,由本宫亲自过目。”
“婕妤娘娘,刘采女偷了嫔妾的首饰,婕妤娘娘为何还要罚嫔妾?”
刘采女听到偷字就炸了毛,“郭御女,我最后说一次,我不知道你的珠钗怎么出现在我的寝殿里,我从没拿过你的东西。”
“你没偷?难道是长翅膀飞到你那儿不成?”郭御女一脸鄙夷,“一个庶女出身,得意什么?难不成以为到了宫里,做了皇上的嫔妃,就能飞上枝头,麻雀变凤凰了?”
她这句话说完,长亭内就静了下来。
千黛担忧地看了眼主子,婉芙面上轻描淡写,没看出丝毫异色。
倒是刘采女先说出口,“泠婕妤也是庶女出身,郭御女这句话,是在说我?还是在说泠婕妤?”
郭御女脸色僵硬,她慌乱地跪到婉芙面前,“婕妤娘娘恕罪,嫔妾心急口快,只是想让刘采女承认偷了嫔妾的东西,没有别的意思。”
婉芙慵懒地靠到软榻里,手心轻轻抚着高隆的肚子,她眯起眼,看向刘采女,“本宫记得,刘采女的堂姊,是宫里的刘宝林?”
听到这一句,刘采女也变了脸色,“不过是同出一族,嫔妾祖父就迁出了刘氏祠堂,嫔妾与刘宝林算不得堂姊妹。”
婉芙饮着酸梅汤,不着痕迹地朝她掠了眼,就像是随意一问般,转了话头,“郭御女出言不逊,再加两卷经书。”
郭御女一愣,正要再跟婉芙哭着争辩,触到婉芙的冷眼,心神倏地颤了下,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这才清醒,泠婕妤虽是庶女出身,却终究与她不同,受尽圣宠的嫔妃,无论如何,都是要拿出十二分的恭敬。
说白了,郭御女方才并没把泠婕妤放在眼里,一个没落世家的庶出女,在这后宫里有几分权势,她只想着借泠婕妤的手处置刘采女,忽视了泠婕妤能坐到如今的位子,岂是能任由她摆布的。刘采女心头一阵后怕,泠婕妤既然只罚她多抄两卷经书,当是不计较了。
“至于刘采女……”婉芙眉梢轻挑,轻飘飘道,“罚十戒尺,就当个教训。”
刘采女骤然抬眼,“嫔妾没有做错任何事,泠婕妤这般处事,可还公允?”
婉芙脸色愈发冷淡下来,“本宫不是皇后娘娘,也不是庄妃娘娘,没有协理六宫之权。今儿是你二人哭着喊着来求本宫评理,本宫自然由着本宫的心意决断。你二人谁觉得不公,大可去找庄妃娘娘,去找皇上。”
“谁给你们的脸面,在这跟本宫叫板?”
婉芙冷笑,真当她是草包的宠妃呢,她本就耐着性子听完,这般小惩大诫,已是给她二人脸面,竟还不依不饶。
郭御女被吓到,可不敢再待下去。本以为泠婕妤宫女出身,好糊弄,想不到竟这么厉害。她战战兢兢地跪着,“嫔妾认罚,嫔妾再也不敢惹事了,嫔妾这就回去抄经书。”
她恭敬地站起身,正要退出凉亭,也不知怎的,没等转身,脚下忽然一绊,惊慌之下,她瞪大了眼睛,竟又被人推了一把后腰,直直地朝软榻上的婉芙扑了过去。
“主子!”
亭中所有人都吓得变了脸色,婉芙避之不及,千黛来不及多想,蓦地转身紧紧护在婉芙身前,才挡住了扑来的郭御女。婉芙小腹一缩,骤然疼了起来,她抚住肚子,小脸煞白如纸。
千黛根本顾不上被郭御女砸的疼痛,过去扶着婉芙,瞥见裙摆上殷染出的红,手心都抖了下,着急喊道:“秋池,快去,请太医,快去请太医!”
凉亭中乱成一片,郭御女吓得不轻,她根本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跌了一跤,她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心头惊恐万状,泠婕妤怀着龙嗣,若出了事,皇上岂会放过她?
李玄胤见完朝臣,脚步匆匆地往回走,他右眼皮跳了两下,总觉会出什么事。他不放心,脚步越走越快,将要到湖边凉亭时,远处飞快地跑过来一个传话的小太监,跌跌撞撞地跪到地上,“皇……皇上……泠主子……泠主子出事了!”
……
婉芙到了五个月份,宫里就早早备好了接生的稳婆太医,去行宫避暑,一起带到了行宫。
如今才七个月,婉芙被抬去了离凉亭最近的一处偏殿。李玄胤到的早,他推开门,直接进了里面。
入眼,便是那触目心惊的血迹,刺得他几近不忍去看。他捏紧扳指,一颗心悬了起来,急步走到殿里。
围着的宫人见到皇上进来,都慌了神,婉芙疼得脸蛋煞白,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直往下坠,她唇瓣咬紧,见到男人再忍不住,呜咽地哭出声,“皇上……”
李玄胤听到这一声,心头跟着发疼,他握住婉芙的手,贴到脸侧,柔声轻哄,“不会有事的,朕不会让你有事的。”
“不是念叨着要早点生出来么?许是孩子听见了,才发作得这么早。”
婉芙想点头,可下面疼得她连说话都困难,泪水顺着眼角不停地往下流,不知有多狼狈。
这时,稳婆和太医都到了偏殿,那稳婆是接生的好手,一见到皇上竟然在内殿里面陪着泠婕妤,先是对床榻上的主子高看一眼,紧跟着吓了一跳,“皇上,产房污秽,您待不得的!”
婉芙也意识到,时下男子总是要避讳这些,更何况是九五之尊的帝王。当初就是应嫔疼成那般,皇上也不曾进去看,她再受宠,也不该不知分寸。
她吃力地推了推男人,“皇上出去吧……”
李玄胤最后看了眼婉芙,站起身,对着内殿接生伺候的稳婆宫人道:“朕要你们务必保全泠婕妤。”
务必保全泠婕妤……
稳婆一想就明白了这个意思,泠婕妤本就身子弱,加之早产,除非上天庇佑,不然依照她这么多年接生的经验而言,还真的难活下来。要活,也必然要去母留子。就是寻常人家为了要儿子,舍弃母亲也是常有的事儿,还是少有听说务必要保下生母。
稳婆不敢大意,皇上对泠婕妤这般重视,若是出了差错,她这脑袋也别想要了。
……
外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