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芙脸色没什么变化,她站起身,“福儿该醒了,去看看他。”
千黛与秋池默契地对视一眼,照顾了小皇子这么久,这时候小皇子当还在睡着,娘娘怎么会不知晓。
……
后午,婉芙才得信,太后不日将去佛音寺祈福,久住庙宇,皇后同行。
荷包最后定的花样是最简单不过的锦绣祥云,廖廖几笔的针线,却叫婉芙绣得歪歪扭扭,眼见半成的荷包要毁了,千黛忙去拦住娘娘,“娘娘心不静,喝口茶水歇歇吧。”
婉芙气闷地把荷包扔到笸箩里,“太难了,不绣了!”
千黛憋笑。
……
大皇子高热三日,三日夜,薨逝坤宁宫。
婉芙从睡梦中被唤醒,穿好衣裳,赶去了坤宁宫。
大皇子薨逝,太后皇后离宫,这后宫里才真正变了天。
那几日处理大皇子后事,后宫掀起一阵风波,各宫所宫司凡有与此事牵连者,悉数被押进了慎刑司,轻则流放,入重则立刻处以极刑。整整月余,合宫仿若笼罩了一层阴云,心惊胆颤,惶惶不安。
不止于后宫,前朝也查处了诸多宫眷官吏,当今借着大皇子这把刀,肃清朝纲,养之己人,变革新法。由此,寒门日益壮大,世家门阀的鲜亮不再,大昭江山才真正把持到皇室之手。
自然,这些事都与婉芙无关了。舅舅是皇上重臣,膝下养着后宫如今唯一的皇子,后宫里,没人日子能过得比婉芙滋润。
婉芙静听着外面的风云变幻,后宫的热闹丝毫不逊于前朝,先是赵贵人身死,抬出了启祥宫,接着刘宝林不知缘由生了癫,见着一个男子就叫父亲,哭诉心中苦楚。不止这二人,因这次清洗,后宫少了大半的嫔妃,往日花团锦簇的后宫,彻底冷清下来。
快到新岁,那些暗藏的血腥杀戮渐渐平息,廊檐挂上了红彤彤的宫灯,宫人忙忙碌碌地洒扫擦洗,惊惶的两月的人心终于稍有安稳,投入到这年节的喜气之中。
……
乾坤宫
陈德海呈上两月清缴的名册,隆冬愈深,殿内半开了扇小窗,寒风吹得烛火左右摇摆。陈德海垂着脑袋,悄声过去,将那扇窗掩了。
这两月生了太多事,哭声喊声充斥于耳,仔细想来,他心中仍有余悸,时至这时,他才醒悟天家的无情,大皇子活着,是最尊贵的嫡长子,死了,也要因皇室血脉,稳固大昭根基。待步入新春,冰雪消融,这江山,终究是变了天了。
他想,皇上心里,或许是不希望大皇子活下来的。
皇后娘娘做出那种事,是彻底惹恼了皇上,即便依旧挂着皇后的名号,但还有皇上那道密旨,皇后娘娘不可能坐上太后的位子。
没了大皇子,没了皇后娘娘,那尊贵的位子,终究会落到贵妃娘娘身上。
李玄胤看过那张名册,掠了眼陈德海,扔到他面前,“拿去大理寺,交给相和处置。”
早知是这么个结果,那些跟皇上作对的人,有几个能有好下场。
陈德海提心吊胆地接到手里,这张名册上,不知有多少人的性命。
至暮晚,御膳房送了晚膳,为处置这些事,皇上已经许久没进后宫。如今诸事已了,陈德海摸不准皇上今夜要歇在哪。皇上不歇,他这个御前伺候的也没得好日子过。
他心心念念着希望皇上能去后宫,不提别人,至少见了贵妃娘娘,心情能好上不少。
陈德海琢磨着怎么开口,就听皇上道:“传膳。”
他心里一咯噔,皇上这意思,今夜是又要歇在乾坤宫了。
……
婉芙裁裁缝缝两月余,终于绣好了一个荷包,里面塞上干花,便成了香囊。净洗过晾晒干,婉芙嘱咐千黛放到匣子里收好。秋池瞄着娘娘的脸色,几番暗示娘娘可要去乾坤宫。
婉芙想了想,摇头道:“再等等。”
小来福已经学会了翻身,在床榻里滚来滚去,乐不可支。
后午,端妃带着顺宁过来与婉芙说话。
皇后出宫后,皇上下旨,册封温修容为妃,与婉芙共同主持六宫事宜。端为四妃之一,足以令人看出皇上的重视,不敢轻视懈怠。
顺宁如今五岁大,倒是能与会翻身的小来福玩到一块儿。
两人说了会儿话,提到合宫的账册,商量完,端妃带着顺宁回了关雎宫。
天光很淡,婉芙捧着脸出神,在想端妃临走前那句话。
“泠姐姐,这两月,皇上每逢休沐,都会去永和宫望星台。”
后日是皇上休沐。
婉芙轻抿起唇。
两日后,銮舆行过宫廊,到了永和宫。
陈德海挥退跟着的小太监,小心恭谨地伺候在皇上身侧。
大皇子薨逝后,皇上就有了这个习惯,每逢休沐,都要到望星台观景,有时对弈,有时习书,有时品茗。也正因此,皇上这些日子到这来,让后宫嫔妃看到了机会,三三两两地到皇上跟前晃,皇上一冷脸,陈德海就没好日子过。
好不容易屏退了后宫的主子,上了台阶,一抬眼,又瞧见廊庑下,映着星月翩翩舞动的窈窕身影。
也不知这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主子,竟敢进到里面,他不敢看皇上脸色,擦着额头冷汗,低头心惊胆颤地道:“奴才这就去把前面的主子请出去。”
李玄胤眯了眯眼,抬手止住他,“下去。”
陈德海会错了意,朝前面吆喝,“那位主子,皇上命您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