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2 / 2)
曹五让她一看,有点发呆,但旋即胳膊上的重量把他拉回了神,事已至此,孟钿不想走回头路,豁出去要拉他的手碰触自己的心口:“五哥,我对你的这片心——”
“啊啊!”
曹五被火烧掉一样,猛力拽回手来,跳着往桂花树后躲,“孟姑娘你自重啊,我不知道什么心不心的,我们是父母之命定的婚约,现在父母不同意了,也就没了,你你闹这些有什么意思呢!”
他是男人,力气大许多,真要挣孟钿是制不住他的,反被带了个踉跄,但仍不肯放弃,错过了这回,她下次又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再混进来?章家那二姑娘是旁支,以前她正眼也不会看她,如今却要低三下四地求她,看她那副强装高傲内里窃喜的模样,她都快要吐了。
但就这么忍辱的机会也不是好来的,那些正经和她是一个牌面上的姑娘们深谙明哲保身,她找上门去,一多半都推说不见,碍于脸面见了的也只是拿攒的一点月钱打发她,没有人肯冒风险捎带她进来,她迫于无奈,都求到不认识的人门上去了,也没能如愿,最终转折打听到章家主支的姑娘来不了,换成了旁支的,她才终于求得她松了口。
这种机会不可能有第二次了,章二不知道她真正想干什么,当她只是来问曹五一句话,所以才肯把她领回去,假说是主支姑娘借给她充门面的丫头,瞒过了要一同出门的章嫂子。
孟钿泪光闪烁,望着避她如蛇蝎的树后男子,家败之后,什么都靠不住了,她只能靠自己——
她咬住了下唇,不再试图追过去,而是颤抖着抬起手来,去撕自己的前襟。
曹五大惊失色,慌忙死死闭上了眼睛,整个人都缩到树后,小媳妇一样蜷缩着叫道:“你疯了,你不要过来。瑞哥儿,瑞哥儿,五叔错了,你最聪明,你快救救五叔呀——”
“孟姑娘!”
一声女子的尖利喝声响起,打断了孟钿接下来的动作,她手放在半松的衣襟上,下意识转头一看,旋即脸色刷白了下来。
曹二奶奶领着两个丫头大步流星地从道上走来,一边走一边冷笑:“今儿天是热了些,不过再热,孟姑娘也不能在光天化日下解衣罢,可是热昏了头!”
“二嫂!”
曹五如见救星,从树后窜出来,飞快接连绕过了孟钿和珠华两拨人躲到了曹二奶奶背后。
曹二奶奶瞪他一眼:“五弟,你又胡闹了!”
瑞哥儿的奶娘跑去寻了她,匆匆说了究竟,曹二奶奶前后一联想,就知道他联合自家儿子捣了什么鬼,但是瑞哥儿半懂不懂,有时聪明不到点子上,结果动歪了脑筋,把珠华拐过来了。
她瞪完曹五又瞪儿子,把他拎过来先照着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你给我等着,等会娘再跟你算账!”
挨了训和挨了打的一对叔侄不敢吭声,缩缩缩挤到了一起去。
曹二奶奶这才正眼扫到孟钿身上:“孟姑娘,有话去我院子里说罢——虽然我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家毁亲不错,但该补偿的,也补偿了,你家长辈并无二话,我不知你还找着五弟是什么意思,但既然你觉得没有了结,我们就再好好说一说,把话说清楚了。你是自己跟着我去,还是我让丫头请你?”
孟钿嘴唇嚅动了几下:“……我自己去。”
曹二奶奶便指使丫头:“去替孟姑娘把衣裳整好了。”
孟钿手劲有限,她衣襟扯松了,但布料没有扯坏,须臾重新拢好,头埋得低低的走了过来。
“你去找四奶奶,说我这里临时有事,请她帮忙替我去陪一陪客。”
另一个丫头答应去了,曹二奶奶牵起珠华的手:“唉,你别生气,我家这小孽障,越大越难管,太不成话了。你跟我一道去,我等下腾出手来,揍他一顿给你赔罪。”
珠华生气倒算不上,从她的角度了解到的信息,只是隐约觉得自己被瑞哥儿蒙了,究竟为什么还不知道,心下难免好奇,当着曹二奶奶,也不怕再有什么,就跟着她,一行人走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8章
“论理,这事不该我管。”
堂屋里,一个小丫头在边上打扇,曹二奶奶接过另一个丫头递上来的茶,喝了一口,火气下去了些,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只是孟姑娘偏跟着我的客人混了进来,我要不在这里料理清白,忽然就叫二婶娘知道,连我都有了不是。所以,我就做一回主,孟姑娘有什么话,现在这里和我说清楚了,我们也不是那等翻脸不认人的无义人家,你们若是生活上有什么艰难之处,说与了我,我未尝不可以帮扶一二。”
又想用钱打发她——孟钿羞辱又绝望,能给她多少钱?一百两,两百两?就算翻十倍给她一千两,父兄全部流放去了边关,如今死活都不知道,剩下一家女眷,日日只有出,没有进,又能坚持多久!
过不上十天半个月的花完了,难道她能再来讨吗?她原来根本不用过这样的日子,就算家败了,可她是勇毅侯府的人,她都快要嫁进来完婚了,不过差了大半年,一下子,什么都没了。
“我不是来要钱的。”孟钿流着泪开了口,“我只想来得个明白,我父亲兄长也许做错了事,可我有哪里不好?他们那些事,我一个闺阁女子,既没做过,更不知道,为何破家之后还要遭此厄运。二奶奶说府上不是无义人家,那难道有情有义的人家是这样行事的吗?”
曹二奶奶听她控诉完,脸色放冷:“孟姑娘,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我曹家若真无义,你还能站在这里同我说话?你应当站在教坊司的地界上才对——我们侯爷冒着触怒皇上的风险,替你们一家女眷求了情,你母亲因此同意了退婚,只此一条,在道义上,我们对你就没有亏欠。你现在倒过来指责我们,我们帮你没帮出恩也罢了,难道还帮出仇来了?”
孟钿辩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我们两家是姻亲,既结婚姻之约,本就该守望相助。”
珠华坐在隔壁的耳房里,断断续续能听到几句,她脑子里转了转,想起来了,有人求情这个事,苏长越说过一句,但当时他只是顺口闲谈,没有进一步细说是勇毅侯府出的头。
这样算的话,勇毅侯府这份补偿确实给的够可以了,新皇登基烧第二把火,勇毅侯站出来,一个不好,说不准要变成池鱼。勇毅侯府本有更稳妥的选择,孟钿虽已定亲,毕竟未有成婚,不算出嫁女,如果忠安伯府的女眷被判没入教坊司,她得要跟着一并进去,届时这桩婚事自然就不在了——即便勇毅侯府出于脸面,想法把她捞了出来,孟钿的姐妹都沦为了贱籍,为人歌舞卖笑,当此风俗下,她又如何有脸活得下去?
勇毅侯府悔婚是有不对,但忠安伯府以这一份婚约换得一家女眷生路,这笔买卖做得非但不亏,还很划算了;孟钿忽视别人承担的风险和付出的努力,单以一句“守望相助”便想轻飘飘抹去,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这有点厚颜了。
珠华心下庆幸,幸亏她脑袋清楚,没掺和进去,这些世家豪门真是没多少省油的灯,孟钿先前求到她门上时,专捡着对自己有利的说了,表现得又坚韧又痴心不悔,对于所受恩惠却像得了失忆症一样,只字未提。
曹二奶奶被气笑了:“孟姑娘,你这是觉着你家没一点错,错全在我们了是吧?你为何不想想,若不是你父兄叔伯贪得无厌,你们焉得会落得这个下场!罢了,我说这些你也听不进去,你就痛快说罢,还想干什么?——婚约两个字,是再也不用提起,你再要纠缠,我只有立刻使人请你出去,再去和令堂好好谈一谈了。”
“我娘病着,你别找我娘!”孟钿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无措地又望曹五,“五哥——”
曹五坐在最靠门边的一张椅子上,不安地动了动脚,有点想跑开的样子。
孟钿大受打击,凝泪于睫:“五哥,我们以前那么好的情分,在你心里一点都不剩了吗?”
曹五很为难地道:“孟姑娘,你总说情分情分的,可我们定亲的时候我年纪不大,还不大懂这些,我娘给我说了谁,就是谁了。后来我们定下了,那我对你客气一点,不是应该的吗?你要说到那么严重,我其实很不自在。”
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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