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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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朱这会儿觉得哭都哭不出来了:“是。京城里都说是遇了个庸医用错药,晚上发病,第二日一早就去了。安郡王已经说了要给您守一年呢。如今丧事也办了,棺木也送回家乡去了——姑娘,这可怎么办啊!”

“不,不会的……”崔秀婉万万没有想到家里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只觉得一阵晕眩,跌坐在椅子里,“我,我明明没有死……我留了信给母亲的——会不会是没看见?”

银朱的眼泪终于也出来了:“姑娘,京城里并没找咱们……”若是没看见留下的信,准郡王妃失踪,京城里怎么也要寻人。可现在传的全是崔秀婉的死讯,这足以证明崔家是看到那封信后下的决定。

“不会的——”崔秀婉泪下如雨,“母亲不会这么狠心……”对外宣布了她的死讯,让她日后如何自处?

“姑娘,如今已然是这样了。”银朱因为回来的一路上都被这打击惊得呆了,现在反而比崔秀婉更快地清醒了过来,“如今要紧的是好生想想,卫家人若是来了,可要怎么办?”

说到卫家,崔秀婉总算有了点精神:“对了,还有卫家,还有卫郎!等卫家来人就好了!”

银朱急得跺脚:“姑娘,还不知道卫家人会怎么办呢!这,这都说聘为妻,奔,奔可是为妾呀!”

崔秀婉反驳道:“那是别人家!未经父母之命就带回个陌生女子去,自然只能为妾。卫家表姨从来都喜欢我,我若去了卫家,自然不能与旁人一般。”

“那是从前啊姑娘……”银朱可没这么乐观。

“从前怎么了。”崔秀婉理直气壮,“从前我也是有婚约的,卫家表姨若是不喜欢我,自然早就让卫郎避着我了。”

银朱无话可说,但脸上的担心半点没少:“姑娘,就算姨夫人如今也还——那姑娘现在,可用个什么身份呢?”崔秀婉已经死了,你难道还能顶着知府家姑娘的名头嫁人吗?

这下轮到崔秀婉无话可说了,半晌才道:“我有了卫郎的骨肉,卫家就算看在这份上,也不能不要我的。”

这话,银朱倒觉得有道理:“姑娘还没跟表少爷说这事呢。”

的确,因为怕被发现,崔秀婉写给卫远的信都极短,只是窄窄的一条纸,藏在哪里都方便。信上只写了要卫远在南苑接她,并没写明她已有身孕。待到见了面,先是想着如何躲过崔家的寻找,接着就是卫远生病,闹得崔秀婉都快忘记自己有孕的事了。

“这孩子懂事,这些日子都没闹我……”崔秀婉低头抚了抚小腹。

“是,将来必定是个孝顺的。”银朱连忙附和。这话是真的,自打离了南苑,崔秀婉也不呕吐了,每日里这么照顾卫远,除了疲惫之外也没有什么难过的地方,可见这个孩子真不闹腾人。

主仆两个说了几句孩子,崔秀婉的目光就落到了门外:“也不知道卫家人什么时候会来。”如今卫远的疟疾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身子太虚得好生调养。且除了他之外,这镇上也再没个发疟的,县令已经放了心,不再跟之前那般如临大敌地盯着他们,只要卫家人一来,就可以接走了。

“有动静——”银朱倏地竖起了耳朵,“姑娘你听,仿佛是小路子的声音。”

小路子就是卫远身边的小厮,回福州送信的那个。崔秀婉侧耳听去,果然像是他的声音,顿时兴奋地立起身来:“莫非是卫家人来了?”

来的正是卫家人,而且是卫父卫母一起来了。崔秀婉一见卫太太,眼圈顿时红了,如见了亲人一般迎过去:“表姨——”

卫夫人勉强从冻得发红的脸上挤出了个笑容给她,随即看见卫远还躺在床上昏睡,就一头扎了过去:“远儿!”

“表姨,卫郎——表哥他没事了,已经不发寒热,郎中说,只要好生调养就行了。”崔秀婉抹着眼泪跟过去,“这镇子上没什么好东西,委屈表哥了。”

卫老爷正站在外头跟郎中说话。他是个举人,只做过几任县丞就辞官回乡了,倒是攒下些家产,供着儿子读书,指望将来儿子光宗耀祖是正经。

郎中倒是说话直爽:“令郎的病来势凶猛,不瞒老爷说,若换了从前,这镇上怕真治不了。也是今年赶着了,前些日子蓝田洛南两县发起疟疫来,去治疫的的女院判出了个方儿,拿冷浸的臭蒿水治疟,救了两县上千人的命。这法子传出来,令郎的病也是这么治的。加上令郎年轻身子好,如今已经是无事了,只要好生调养,多用些补血补气的药品膳食即可。养好了,于日后并无妨碍的。”

卫老爷放下一颗老心。卫远这可是独子,读书又比他开窍,如今已经中了举人,正是爹娘眼里心里的宝贝。小路子一跑回来说是病得不行,卫太太就险些吓死过去,如今听郎中说得这般肯定,总算是一颗心放回肚里了。这才有精力来打听些闲八卦:“女院判?是太医院的?几时有女子做院判了?”

这是今年京城里的大新闻,都是同行,郎中也觉得与有荣焉,当即就说了起来。

卫太太对这些事不感兴趣,只听说自己儿子的确无事,立刻就将什么疫症抛到了脑后去,只管去看卫远了。

屋子里这么多声音,卫远也被吵醒了,一睁开眼睛看见母亲,他也是又惊又喜:“娘——”说起来他虽然已经二十岁,可从来也没生过这样的重病,如今只觉得自己是在鬼门关绕了一圈儿,见了母亲不由得就软弱起来。

这一声叫得卫太太当即就泪流满面:“我的儿,你这是——这是闹的什么事啊!”卫远当初进京,说的是要到京城附近的书院念书,一方面长长见识,另一方面也适应一下京城,对后年春闱也有好处。

卫太太虽说舍不得儿子走这么远,却也知道他日后总要进京赶考的,于是特地安排了下人把人送过来。后头卫远打着书院不让用这许多下人的借口把人打发回去一些,她就有些担心,果不然这担心着担心着,就真出事了!

“姨母,表哥真的已经不妨事了。”崔秀婉见卫远挣扎着要坐起来,将被子都掀开了一角,连忙过去轻轻又掖上,“只是病才好,身子还虚,还是躺着说话吧。”

卫太太从眼角瞥了她一眼,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从前她是很喜欢崔秀婉的。一则崔知府官居四品,这个亲戚若能相处好了,将来卫远就有了极大的助力。且崔秀婉是未来的皇子妃,对卫家而言更是天上一般的人。二则崔秀婉生得秀美,人又文静,卫太太无女,对崔家姐妹自然格外喜爱,倘若不是两边家世差得太多,她都要说自己拿这两个女孩儿当亲闺女看了。

从这一点上来说,崔秀婉的自信是有根据的,然而却只对了一半——卫太太只拿她当闺女,可没拿她当未来媳妇的意思,卫家知道她是有婚约的。卫远当然也知道,所以他说要来京城的时候,卫老爷夫妇再没想到他是追着崔秀婉来的。

小路子回家一说这事儿,卫太太就厥过去了。当时那是以为儿子病得要死,顾不得别的,现在看见儿子没事,一口气刚松到一半就想起来,儿子这是勾引了准郡王妃啊!这事要是爆出来,死的不是卫远一个人,整个卫家大概都要完蛋了。

抱着这心思,夫妻两个连忙就奔京城来了,一路上细细打听着,没听见说京城里抓人,倒听说崔家办了丧事,夫妻两个又是紧张又是糊涂,恨不得一步就到地方。

好不容易见着了儿子,卫太太路上急出来的一身汗都没消下去,只想着关起门来好好问问儿子,偏崔秀婉半点眼力劲儿都没有,还挤在床边上,弄得卫太太又气又急又恼,偏还不好说什么。

卫老爷在外头跟郎中说了几句话之后,也想起来儿子这是捅了大马蜂窝。他不好进屋去,就拐着弯儿向郎中打听:“来的路上,听说京里头有贵人没了?”

崔秀婉和卫远对外说是来投亲戚不着的小夫妻,银朱是妹妹。然而几人都不是会演戏的,郎中早就看出来不对劲了,只是不说罢了,乐得跟卫老爷扯些闲话,闻言便道:“可不是。从前的四皇子——如今封了安郡王的,本来九月里就要大婚了,偏准郡王妃突然急病没了。”

卫老爷忙问:“这可是怎么回事?怎么说没就没了?”

郎中也是道听途说:“说是得了急病,郎中用错了药,人一下子就没了。家里去找的时候,郎中已经跑了,到最后也没抓着。”同为郎中,他又找补了两句,“不过听说这位准郡王妃生来身子就弱,到了京城就一直水土不服,换了几茬太医都治不好,也说不定就是水土不服去的……”

“那郡王怎么办呢?”

说到这个,郎中就津津乐道起来:“听说安郡王伤心得很,要给未过门的王妃守一年呢。不过王妃娘家还有个妹妹,听说过一年就把这位姑娘嫁过去。哎,也是,好好一门跟皇家的亲事呢……”谁舍得就这么错过了呢?

卫老爷试探着道:“宫里,没说什么?没问王妃娘家的罪?”

郎中有点奇怪:“问罪?这要问什么罪?”人家死了女儿正难受呢,还要问罪?那也太不近人情了,就是皇家也不成吧。

看起来是没事?卫老爷的心放下一半了,回头将卫太太叫了出来,夫妻两个关起门来说这事儿:“崔家看样子是想把这事按下去。”

卫太太比他更明白这些内宅手段,立刻就明白了:“这事要传出去,崔家也得倒霉。这是丢卒保车。”她一边说,一边倒庆幸自己没生闺女了,要摊上这么个闺女,她也得吓死,“从前瞧着秀丫头是个好的,怎么就能这么不成体统!”

“不成体统也有你儿子一份。”卫老爷确定并不会有宫里的人出来抓捕卫远,心一放下,严父的架势就自然端起来了,“简直不像话!叫他来京城读书,竟干出这样有辱门风的事来!”

卫太太一听就不乐意了:“你这说的什么话!小路子不都说了,是秀丫头提出来要私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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