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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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的圣寿节办得极是讲究,皇帝不但赦了一批人,还在京城各寺庙都施舍香油,在圣寿那一日点起了五千九百盏海灯,为太后祈福。

除此之外,外命妇入宫朝见道贺并赐宴,当然更是惯例了。桃华虽然还没有成婚,但既然已经得了皇帝赐婚的圣旨,连大婚的日子都定下了,太后也就传召她一并入宫。

“圣寿节是大日子,入宫的人多,姑娘只要大面上规矩不差也就是了。”尚仪局派来指点桃华规矩的这位姓郑,看面相跟海姑姑一样的刻板,但相处起来就知道脾性好得多了,“只是估计太后会将姑娘特别叫过去,这时候就万不可出错了。”

桃华觉得这事儿根本不用想,太后十之八九是要把她叫过去的。不过大庭广众之下,估计太后也不可能很明显地刁难她。

郑姑姑也是相同的意见:“最多是让姑娘行礼时多福身一会儿,只是这样的场合,并不会太过分。不过给姑娘上的点心或菜色,可能多半都不方便食用。”

不方便食用,指的是给你上那些容易掉渣的点心或者要剥壳的菜式,吃不好就很容易仪态尽失,被人看了笑话。

桃华不得不佩服有些人的脑袋,怎么就能想得出那么多整人的招数,有这些时间琢磨点啥不好呢?下这些小里小气的绊子,究竟意义何在?

“姑娘可别小看了这些事。”郑姑姑挑剔地端详着桃华的新装,示意薄荷给她头上又加了两朵珠花,这才点点头表示可以了,“宫里头讲究这个。虽说没什么大意思,终究入乡随俗。姑娘将来是郡王妃,若是有什么失礼的地方,难免招人议论,或许还会议及安郡王。毕竟世家大族里出来的,也看重这些。”

桃华叹了口气:“我明白的。谢谢姑姑。”郑姑姑这几个月给她讲的不单是仪态规矩,更要紧的是宫里那些禁忌乃至各宫嫔妃和各家诰命们的脾性言行。用她的话来说:“不要求姑娘在礼数上堪为德范,但行止应对要教别人都挑不出大错儿来。”就是说,行礼的事儿能做到八十五分以上就行,但最好是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如果实在做不到,至少不要说会触犯到对方禁忌的话。

“姑娘——”桔梗儿自从海姑姑被送回宫之后又欢乐地回去伺候蒋柏华了,这会儿眨巴着眼睛从门外探进头来,一脸抑制不住的激动之色,不过一看见郑姑姑就连忙收起了笑容,规规矩矩地低下头站住。

郑姑姑略带一点儿责备地道:“不管有什么事,进姑娘的房里都不可这般失态。若是姑娘房里有客呢?或是将来姑娘嫁进郡王府,王爷在房里,也能这般冒冒失失地闯不成?姑娘是宽和的人,你们就更该知道规矩才是。不然叫外人知道了,不说你们失礼,却会说姑娘不能御下了。”

桔梗儿脑袋几乎低到胸口,大气也不敢喘地听训。桃华看她这可怜样儿,不禁笑着摇了摇头:“姑姑饶她这一回。这些日子她也还懂事,今儿不知是什么事高兴成这样,就忘了规矩了。”

自打海姑姑来了,桃华这院子里的人就都被拘束住了。后来郑姑姑再来,也同样要教导她们规矩,所以这些日子丫鬟们的行动都与从前不同,颇有些新气象了。桔梗儿像今日这样一头又往桃华屋子里扎,还真是几个月来的头一回。

郑姑姑来之前早得过示意,知道这位未来的郡王妃颇得皇帝喜爱,自然对她的丫鬟也不会太过重责,便点了点头道:“既然姑娘这样说了,还不快谢过姑娘,以后不要再犯了。”

桔梗儿连忙给桃华行礼,起身之后才道:“郡王府送了好些东西来,姑娘快去看看吧。”说到最后,到底还是没忍住,嘴角又翘起来,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桃华看这丫头这样儿也觉得好奇起来。沈数三不五时的要往这里送点东西,按说也不至于让桔梗儿乐成这样,这是送了什么好东西来了?

郑姑姑是个极有眼色的人,断不会在这时候拦着,便道:“姑娘这大半日也累了,去散散心也好。”

为了进宫,郑姑姑特意指点着做了新衣,又说首饰不可太少,索性把景氏当初送的那副镶红宝的头面全都插戴上了,再来练习行礼。

景氏出手大方,那头面用的都是赤金,插戴起来确实显得富丽堂皇,可是份量也是十足,桃华顶了小半天已经觉得扯得头皮都痛,巴不得郑姑姑这一声,赶紧解放了脑袋,跟着桔梗儿走了。

搬了新宅之后,蒋锡就在桃华的小院旁边特地又拨了几间房做她的私库,好准备装她的嫁妆——虽则说内务府会按郡王妃的规格准备嫁妆,可那些东西都是些应付场面的,蒋锡自然还是要给女儿准备的。

现在,原本准备拿来装新打家具的那间库房门开着,里头摆了整整十个木箱,一个中年人正站在库房里跟蒋锡说着话,一见桃华过来便抱拳一揖:“见过姑娘。”

这人桃华认得——从西北过来的谋士邬正,之前在药材的采买过程中见过,不过那时候主要是蒋锡跟他打交道。今日居然是他上门送这些东西,想必是很要紧的东西了。

不过还没等桃华问,蒋锡就高兴地道:“桃姐儿,这些是郡王爷送来给你做嫁妆的。”

嫁妆?桃华惊讶地看着邬正。她想到过沈数应该还会送东西过来,但应该也就是像从前送那一匣宝石一样,可这十个大箱子是怎么回事?

这间空房乃是几间库房中最大的,原是预备装打好的床柜之用,可见宽敞。但现在十个箱子也把地面摆得满满当当,这么多东西,沈数是从哪里搬来的?

邬正捻着小胡子笑道:“这些都是先帝留给王爷的,一直封存在内务府。前几日王爷去瞧过,捡了这些让在下给姑娘送来,另外一半会充做聘礼。”

这下蒋锡也愣了。刚才邬正说这是沈数给桃华的嫁妆,他虽然高兴,可怎么也没猜到这是先帝留下来的东西,更没想到还会有一半做了聘礼,这就等于先帝留给沈数的东西,全都转到桃华名下了!

邬正看着蒋家父女惊讶的神色,暗想王爷的目的可是达到了,笑眯眯道:“王爷说,礼部将六礼时间定得太急,恐怕外头有人因此轻视了姑娘,所以——”

桃华怔怔地看了看地上的箱子,所以,这是来给她撑脸面了?

“麻烦邬先生回复王爷,就说——就说我都知道了。”说什么呢?沈数的心意已经明明白白地摊开在眼前了,他给了多少,日后她就会回报多少,无须多说。

蒋锡亲自送邬正出去,薄荷捏着一迭单子还站在那里发愣:“姑娘,这上头好多东西。”什么首饰、玉器、摆设、古玩,可谓应有尽有,比蒋家能给桃华准备的所有嫁妆加起来都要贵重。

“对着清单点过,好生收起来。”桃华也还有些出神,随手掀开一个,里头装了一堆锦盒,锦缎的颜色都已经发乌,可见封存的时间确实不短了。桃华捡了最上头一个打开,里头装的是一对白玉环。

这对白玉环大小并不相同,小的一个恰好能套进大的里头,乃是一对同心环。环为白玉,素面无纹,只是两环上各有一块浅红色玉皮,恰好都呈莲花形。并放在一起时便如一对并蒂莲花,于夫妇二人寓意甚佳。

桃华仔细看了看,嘴角微弯,把盒子抱在怀里:“这个不用放进库房了。帮我想想该用什么颜色的丝线打上络子好看。”一对并蒂莲花,她和沈数各佩一只,也不枉先帝特意留下这同心环,更不枉沈数特地将这盒子放在最上头。

沈数拿先帝留下的东西送去蒋家的事,自然瞒不过众人,一时外头难免有些议论。不过这些东西当初先帝留下的时候就说过是给他成婚后用的,至于人家愿意怎么用,别人还真管不着。

然而人就是这么闲,越是自己管不了的事越喜欢嚼舌,直到圣寿当日,桃华奉旨入宫,就感觉有不少人在背后对她投之以目,低声私语,显然是在议论着什么。

桃华只当没看见。入宫之前郑姑姑就提醒过她,沈数此举是给她挣了脸面,但同样的,也给她招来了更多的非议。那些羡慕她的人,同样会因为嫉妒而在背后诋毁她。不过郑姑姑也说了,这些人绝大部分只能议论议论,根本不敢在她面前表露出来,不必理睬即可。她真正要注意的,应该是那几位地位既高,又属于于党的诰命夫人们。

不过等桃华由宫人引导着站定了位置之后,就发现郑姑姑说得还不是那么准确。

虽说尚未正式成亲,也没有诰命品级,但太后仍按郡王妃的位置安排了她。说起来这也是合理的,毕竟圣旨已下,不可能再将她当成从前的医家女了。然而因为身上穿的根本不是诰命服饰,站在那里又格外的显眼,似乎很不合理。

不过如此一来,她离于党的诰命夫人们倒远了,却不幸站在了南华郡主身边。

南华郡主的脸色不是很好,虽然用了脂粉,桃华仍旧看得出来。看见桃华,她十分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眼里却没有半丝笑意,甚至有几分厌恨,倒让桃华莫名其妙起来——算一算,她对南华郡主一直都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吧?别人不知道,她可是替江家四个人治过病了,南华郡主不感谢她也就罢了,这厌恨是哪儿来的?难道是因为太后厌恶的,她就也得跟着明确表示不喜?可现在太后都还要顾着个面子情儿,南华郡主怎么倒这么急先锋了?

文氏今日也来了。她身上只有个六品的敕命,不过因为跟着南华郡主,所以还是站在前头。她趁着南华郡主没注意的时候向桃华笑了一笑,低声道:“二弟病了,郡主有些忧心。”

那日江恒从外头回来,当天夜里就发起了低热。南华郡主初时以为他着了风寒,一边骂着下人不会伺候,一边着人请太医来诊治。太医来诊了,却说是郁结于心,故而略着些风就发作起来。

南华郡主只当儿子为了秋闱压力太大,连着几天都说秋闱中不中无关紧要,自己说完了,还要叫大儿子去开解弟弟。谁知道越是开解,江恒越是病势缠绵,吓得南华郡主强行将他从书房里挪了出来,连书本都不让他碰。

只是这些举措一概都没什么用,江恒的病势起起伏伏,低烧总是不断,人也渐渐萎靡下来。南华郡主吓得骂天骂地骂下人,终于问出来江恒发病那日曾经出过门。

这事儿自然着落到青盏头上,南华郡主一顿板子险些把他屁股打烂,才知道当日江恒是去了蒋府。

这话一问出来,南华郡主顿时没了声音。当初桃华被指给了沈数,她心里还暗暗高兴——如此一来,她就不必再去向儿子解释为何不肯让他娶蒋氏了——可万万没想到,江恒竟然用情如此之深,明明在她看来,蒋氏除了生得好些,根本没有半分可取之处啊。

然而这件事总不会是自己儿子的错。在南华郡主看来江恒是肯定不会错的,那错的自然就是蒋氏!不过才在无锡见了几面而已,就把江恒迷惑成这样,若说蒋氏没有蓄意勾引,叫南华郡主如何能接受呢?

事涉爱子,之前桃华给江家四人诊治过的事顿时就被南华郡主全抛到了脑后,一门心思地恨上了她。今日在宫里见了面,又怎么会给桃华什么好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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