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百丈以外的湖岸旁,白马闻声翘首,不再啃食青草。
“别管他们,继续吃你的。”曲辞司空见惯,抬手顺顺爱驹的鬃毛,以示安抚,“这万老二,就喜欢玩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万授天确实又玩弄一次。可这次,他却低估了一个被逼入绝境的母亲。
棉絮破碎纷飞,银枪贯穿布老虎,向下深陷,无往不利,凿穿硬木。
阿九只听头顶传来“咔嚓”裂声,如死亡暗号般,催动她高悬的心倏然坠落。
神魂比她的躯壳更先一步死去。
直到银枪吊停,如嘶吐寒气的白蟒垂在眼前,这瞬间,她后知后觉。
枪偏了,她没死。
那个恶劣的人,似乎在故技重施,耍弄阿娘和她,挑战她们的承受极限。
濒临绝境,劫后余生,颠覆的过程中恐惧临界至顶,远比死亡的刹那更加胆颤心惊。
再来一次,她将生不如死。
诸般念头来回冲荡的同时,她听到了阿娘的声音。
类似困兽,殊死一搏的幽鸣声尽,又一枝银枪刺了进来,在她面前精准止住。
腥烫液体溅到脸上,她才惊觉,这枝枪隐隐散发热气,已是饮满鲜血。
那道透光的缝隙几被挡死,阿九依稀想象,她此刻与万授天隔板相对。
“你竟然……”被牢牢钉在木柜上的男人佝偻残喘,从未设想过,那个难以爬起来的女人,能抓起遗落床畔的另一枝银枪,如猛虎般咆哮冲来,刺穿他的后心。
力竭的盛宓闭目咬牙,双手紧握银枪,将之疾猛拔出。
鲜血如碎珠迸溅,缕缕肆流,将周边一切都染上红。
万授天的身体顺着橱柜下滑,被他挡住的缝隙渐渐透光,阿九与那双充血的眸不期对视,它死死瞪她,仿佛在说,她们是逃不掉的。
那双眼缓缓坠落,脱离她的视野,随主人跌入尘埃。
阿九第一次觉得,消亡是具象的。粗重的喘息,血腥的气味,无法湮灭的滔天恨意,还有了无声息后的这片死寂。
但对于想活的人,远不至终结。一个更难以战胜的敌人还停留屋外。
盛宓失神地凝视脚底的一滩血,她抬了抬手,后退几步,有些不知所措。但不到片刻,她厘清思绪,得以冷静,跌撞地跑向相通的厨房。
阿九再看时,阿娘已拎回一把菜刀,蹲踞在尸体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