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雷电击中的高塔全一篇(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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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说实话还是有点难过的,”翻了圈眼睛做了个鬼脸,你说不过无所谓,和爸妈死的时候心情没两样,“刚开始也痛苦茫然的不得了。但仔细一想,反正他们也不喜欢我,就没什么好哭的了。

“明明已经拼尽全力讨人欢心求人满意,结果还看我不顺眼,那我能怎么办。”你说披麻戴孝痛哭才更虚伪。

两手插兜低头又走了会,伏黑问,“你被虐待过?”

愣了愣你说没啊,从来没有,“姐姐一毕业就留校养家,在你们这出生入死和妖怪打交道。辛苦成这样还连课本书籍都不买中古,生怕我被同学笑。绝对是个了不起的模范大善人。”

听着有点像津美纪,那也是个“了不起的模范大善人”。伏黑想。

如果津美纪死了。他想。如果死的是津美纪。

“所以她死了还真是让人松口气。”走在建筑物阴影里,背对阴霾中惨淡的光,你笑着说多谢啦。

因果报应从来不公平,好人枉死坏人长命。如果刚才告知的,是这家伙的死讯。伏黑想。

“不过总觉得该死是我才合理。”你耸耸肩,迈了一大步从石阶上跳下来。

“有冰。会摔断脖子的。”瞥你一眼,伏黑说。

耸耸肩你扭头问,咱们是不是见过啊。伏黑说没见过。

住漂亮的大房子,睡很软很舒服的床,晚餐后还有点心和糖。记忆模糊的像汽车露天影院粗制滥造在投光,有氛围有心情,梦一样一睁眼只剩下概念,别的全都忘精光。

好像坐在过车里等,好像去吃过三层盘子装的小蛋糕。好像第二天又来了两个孩子一起度周末,去动物园去买新衣服去快餐店喝奶昔吃汉堡,晚上坐在长绒地毯上打电动直到稀里糊涂都睡着,

“被我姐千恩万谢接走回家之后还恍惚呢,假的似的。”捏着金属罐,翻着眼瞪着天看,你说手提袋打开,睡衣内裤小裙子小衬衣小袜子小拖鞋小牙刷,一件一件掏出来,又一只新崭崭的托特包拉开,新裙子新鞋新书新玩具,一样一样摆出来。

我姐苦着脸问我有什么有什么要和她说。我说第一天晚上自己睡客房被敲了两下门,我说‘请’,然后那个人倚着门框站,要我摸枕头下面。枕头下面有块巧克力。我说刷过牙了,他说偶尔一两次没关系,要我赶紧吃完早点睡,别把蛀牙虫吵醒,“超级甜,白巧克力。挂着嗓子,从舌尖牙缝一路黏到肚子里,甜到第二天睡醒。”

饮料瓶发出声吱响,你说姐姐问我然后呢,我就告诉她那个人就关灯关门走了啊,姐姐松了口气又问我那讲这个干嘛,我问我姐所以他为什么没碰我呢,

“他没碰了我睡衣下面,也没要我碰他睡衣下面。为什么?”你说所以他为什么不碰我,我想要那个人碰啊!

“反正话都没说完她就已经开始哭了,边哭边抽我耳光。挺用劲的,耳鸣眼花脑子里嗡嗡响,人都被扇倒。真的和漫画里一样被抽到趴在地上抬不起头,每天好像演连续剧一样超级夸张全是哭全是冲突。

“哭着骂我不知廉耻啦,天生就该去卖啦,她的人生就被我这种东西毁掉啦。”空着手一拍大腿,你“啊”了一声说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才什么都记不住,“不开心的时候人是会忘掉的,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惜了我擅长记仇,该忘的没忘,不该忘的全忘。

“你很闲么?听这么多家常废话,都不会心烦头大的么?”你转头做了个鬼脸问。

伏黑正低头发信息,犹豫要不要再致电问询,“随便你讲就是了,我没听。”

“——把我吃完的煎鱼端走了。她就一边盯着我一边啃鱼刺,一根一根一截一截剔下来嚼碎了和饭一起咽。我问这是在干嘛啊,我姐说钱紧得省着点,鱼只够买一条,给你吃你长身体。我说不吃也可以真的不吃也可以,她又一边咽一边说工作好危险买条鱼的不容易。我说这只是二百九十五円含税能买两条的サバ而已,她就又开始哭。嚎啕大哭,哭到鱼刺卡喉咙里又去卫生间催吐吐一晚,边哭边吐。”

自贩机咣当响了声,你弯腰捡起罐热饮摇晃两下,“おしるこ四百八十円。”

话音听起来像苍蝇像蚊子像在耳边嗡嗡吵。如果津美纪死了。伏黑想。如果死的是津美纪。

津美纪还在埼玉,津美纪很安全,津美纪身边有咒术师监护。下意识攥紧两手,伏黑想。如果死的是津美纪。伏黑想,是不是该打个电话给医院,再确认一下。

罐头金属盖吱嘎了声,端起饮料啜了一小口,你说死亡是解脱,为她高兴,我都不难过,我真不是个东西。

怪病诅咒或者其他什么东西,有人昏迷不醒,有人竟然能大言不惭到这种境地。伏黑想。津美纪没事,津美纪还活着,津美纪有一万种可能静悄悄的死在某个时刻,无人知情。

如果死的是津美纪。

“宣战的诅咒师不会偿命了。”仰起脸望向总监部的高塔,你说要么还是想个法子把夏油杰弄死吧,“这样会显得我不算太没良心。”

“别说蠢话,你受刺激了脑子不清醒。”伏黑站定抬手示意沿这条路一直走,一个弯都别拐,正前方第二栋,最高的那栋楼,进去,一层东侧走到底,你是从那溜出来的,自己回去。

“你不回去?”举着罐子暖手你边喝边问,“你家谁死了。”

“我家没人死。”铁青着脸又指了指后两手插兜,伏黑想了想说如果哪天你遇险,我可绝对不会救。

“为什么一个一个都死气沉沉的嘛!迎新都不积极……现在的小孩呐,真的是。”话说的像个实打实的老头子。男人摇头摆尾挥着手乱晃,三两步把自己摔坐进沙发,垮着嘴角做鬼脸。

伏黑紧随其后走进休息室,想了想后随手带上门,“全怪五条老师放任那种人成为今年的新生,不是么。”

抿抿嘴,对面说人是会变的嘛,高专常年人手不足惠又不是不知道,对于弃暗投明的家伙们当然可以适度宽大处理啦,“而且她俩还很小诶,小时候不懂事,一不小心——”

“指的不是那两个枷场。”向前踱了两步走近一点,伏黑说那个年纪最小的,那个小鬼有大问题,

“一年前就见过她,也说过话,印象非常差。”

抱着两臂点点头,哼哼着“嗯嗯懂了”,这个人一歪脑袋笑了声,“听起来是很差劲呢,那个小东西。”

“‘差劲’?”站得笔直,伏黑抬起眼说只是“差劲”?明明都算得上是人性缺陷了吧,“那不是个能在战斗中托付后背给她的家伙,思考方式和心理健康都不适合倾力培养。甚至今天攀谈确认,都还要装的好像不认识我,连最基础的坦诚都做不到,这种家伙无法信任。”

歪着脑袋又点了点,哼哼着“是呢是呢”,这个人笑着说老师倒是也希望她能早点退学,

“太弱了。说真的……太——弱了吧也!!咒力总量和术式本身都不拔尖,本人看起来也畏畏缩缩的一点干劲都没有,这种家伙很快会死的。别说‘托付后背’,总觉得这小鬼都活不到能和惠组合出任务的时候诶。”

他说所以放着不管就可以了。就和小虫子是一样的呀,与其现在每天担心叮咬,浪费时间心情打个不停,还不如等天气变凉他们自己死掉。说着打了个响指,可能还眨了眨眼。

“倒是‘死掉’也……”伏黑垂下视线,顿了顿低声继续。他说当年只是联想起了津美纪,牵扯到很多主观臆断,也不是非得——

“说起来!津美纪今早还传了新照片。”兀自打断掏出手机,男人划拉两下转过屏幕展示。是张三人自拍合影,构图拥挤相当可爱,背景里的大象都险些没被拍进去。“弃暗投明家伙也是有点用的,对吧。”说完又做鬼脸。

“请不要打岔。”沉默片刻类似组织语言,伏黑想了一会才再开口,“我想说的是,因为那家伙当年发言的令人不安,才会选择如实告知五条老师,希望您能有所注意多留心。”

伏黑说世界上类似的人多得是,也没必要刻意助力他们全去死。

听完“えっ?”了声,对方反而摆出半张疑惑的脸,他说没要‘助力’哦,没有。如果她哪天死掉了,也完全是怪她自己弱还不听劝,

“甚至都不认命——术式这种事本来也是全看命,天资不够还不努力,迟早会死的呀。至于惠讲的,我会记住的,只不过没什么好在意的就是了,惠也忘掉就可以啦。毕竟小孩子嘛,中二的蠢话说起来就是会没完没了,还自己觉得超帅超——像样,挺搞笑的。”

“是在小看我么,五条先生。”伏黑说。

眨巴两下摇着手“不是不是没有没有”,对方嬉皮笑脸的解释说完全没那回事,“死得好”听起来就是蛮恐怖的呀,“杀夏油”感觉也像模像样超惊悚,会严肃对待的,放心好啦。

“您在小看我。”伏黑说会揍您的。

自顾自笑了会,男人尽量板起脸笑着表示没有“小看”,只是说到底大家年纪都还小。十四五岁就是想法简单幼稚直接,还会把每件鸡毛蒜皮的小事都看得很重,这可是年轻人的特权诶,

“如果惠记日记的话呢,等到毕——不,大概一年就够了。等一年后,明年的惠再翻看自己今天写下的东西,都绝——对会觉得难为情又羞耻还蠢到不行,恨不得撕掉的。”

所以说出口的话也是,脑子里的信条观点想法也是,连现在天塌下来似的大困扰都没差,全部都不值一提到可笑,“就像哪怕自觉撒了个天衣无缝完美的谎,也还是会被成年人一眼就识破的。只是现实而已,没什么‘瞧不起’。”

最后总算严肃起来了。这个人叹了口气说所以从我的角度讲,听上去只是亲人接连去世的缺爱遗孤在说自以为很帅的话而已,总之多谢惠和我说,老师以后会多留意她的。

和预想没区别,没有进展、没当回事、甚至还又被小看了。伏黑点点头应了声转身要走,想起什么又停下步,“我和那个一年的,我们之前有可能见过么?”

“不是刚刚才讲连络会时聊过天嘛。”对面说着换了副嘴脸,诶呀诶呀着“明明当年是要惠去见学的呀,谁知道竟然见缝插针勾搭结识可爱小女生。惠呀——,真的是,从谁那里学坏的嘛”——

“更早。”伏黑眼角抽了抽,深呼吸口气问比如七八年前?津美纪,我,和那个小鬼,五条先生有带我们一起出去玩过么。

抱着胳膊苦思冥想似的,“んーー”着脑袋往左一歪,“んーー”着头又向右一斜,最后“んーー”完瘪瘪嘴,“不记得,没印象。”斩钉截铁干脆利落。他说事情太小又太早了,怎么会记得住。而且不太可能吧也,总之是没什么印象了,“干嘛这么问?”

伏黑点点头说不干嘛,打过招呼后合门出去了。

因为夜深人静辗转反侧,想了很多有的没的,好不容易才睡着。结果没一会就起夜,趿着拖鞋又只好迷迷糊糊往盥洗室跑。走过房门,映射廊灯,天都还没亮,伏黑站定昏昏沉沉眼都睁不开。

因为刚刚做的梦。在暖和的日子里,打着“小孩子要多交朋友”的旗号,一起去看了熊猫和象,土拨鼠猴子海狮海豹;被迫戴了幼稚的儿童动物造型遮阳帽,乘了园区有轨电车,又去看非洲犀牛斑马和蛮羊;站在晒台上看鹈鹕还被嘲笑够不到望远镜,被一个一个举起来轮流看。所以五条先生架起过几个小孩,一二三,我,津美纪,还有谁,有没有第三个人一起去看?记不清了,梦里也没看清。

逛完直奔台场,穹顶壁画灯带看起来特别高,小时候感觉台场比大宫公园还要大一圈。添置完春夏的新衣物,还买了轻便的运动鞋和大部头百科画册,晚饭就地解决フライデーズ,吃饱喝足回去路上在车里先睡一觉。回去梳洗停当换完睡衣正好全精神了,趴着客厅地上沙发上转角椅上,对着巨大的电视屏幕捏着手柄准备玩通宵,电鉄ワールド,DS主机,从伦敦开局,最大支持四人对战。四只手柄,我,津美纪,五条先生,还有谁?

是不是真的还有谁。横白条长裤脚踝露在外,前开系扣长袖睡衣有两只撞色的小口袋,你扒拉开条缝示意伏黑摸摸它打招呼,你说这位是フレアチョコレート,是不是超级可爱。

伏黑把手伸进你兜里,摸着小玩具短密的绒毛,问在动物园买的?你摇摇头说吃饭前,五条先生说我再盯着看下去就要把人家柜台货架用视线烧穿了,所以选一件最喜欢的买给我也没问题,反正惠和津美纪都有,我也可以再要个小玩具。伏黑点点头收回手哦了声。拍拍口袋收好,你撩起睡衣下摆眼神闪烁,问惠君要不要也摸摸我。

碰了你睡衣下面的地方,让你碰自己睡衣下面的地方。

半夜惊醒,内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迷迷糊糊趿着拖鞋又冲去卫生间。伏黑掐着眉心闭着眼,想试着回忆起刚才到底梦见了什么才会被吓醒。可惜脑海里只剩下些似是而非的概念感受和心情,别的全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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